第94章 回信 ◇(第2/3頁)

他早已看透了權勢名利,一年的境遇變遷和平靜的鄉下生活,讓他從那個追逐權勢的戰神侯爺變成了只在乎家人安危的普通父親普通兒子普通丈夫,如今長子死而復生,更是讓他死去的心重新復活,焉能不珍惜,看著他行危險之事?

末了話音一轉,語氣帶著父親的嚴厲質問道:“你的妻子如今正在家中等你回去,她更是不知你還活著的事!你準備瞞到多久?她為你做的一切,想必你早已知曉,我只警告你一句,華兒,莫負了人家。”

妻子二字極為陌生,卻不知為何,如同一柄裹了蜜的利劍猛然紮進他的心尖,心臟跳快了數下,耳尖轟然冒出一股熱意,他感覺指尖發癢。

不由輕了力道,兩張信紙刹時掉落在地,他垂眸數息,彎腰撿起。

第二頁信紙也因此落在眼裏。

這一頁信紙是竹影寫的,他懶得再想一遍,就開頭唯唯諾諾解釋了一遍是如何被侯爺發現主子還活著的事,後邊大段全是照抄了大年夜被侯爺截走的那封信上的內容。

竹影剛學會密語,寫得七歪八扭的字跡,讓男人氣笑了。

尤其是上面隱隱質問他良心不痛痛的話,更讓他將信紙的角揉皺了。

一個親爹,一個下屬,儼然都將他看成了負心人,深怕他會辜負了家裏的“妻子。”

思及妻子這個身份,以及擔著這個身份的女人。

他眼簾微動,半晌沉默。

重來一世,華極自詡看透了人間世事,對於所有從前有過接觸的人本性如何也知之甚深,卻唯獨看不透這位“妻子”。

上一世兵敗後,他和一家人入獄,為了免於全家抄斬的命運,他主動交出了手下所有勢力,包括了從十幾歲開始便秘密創立的暗部。

他天真以為只要交出勢力,新帝看在他們沒有了威脅的份上,為了表現自己的仁慈,會選擇赦免他們的死罪,讓一家人都活下來,他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失敗連累祖母和娘親,那才是大不孝。

卻沒想到,新帝的確表現了他的仁慈和胸懷,判了他們全家流放三千裏,背地裏卻在他們流放路上派了高手偽裝成土匪將他們全家殺害。

彼時他和爹兩人都在牢裏受了酷刑,筋骨寸斷,又被鐵鏈所囚,面對殺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眼睜睜看著全家被害,無能為力。

他抱著滿腔恨意死去,卻沒想到能夠重來一次,但是覺醒上一世記憶的時機實在太晚了,但凡再早個一日半日,他也能叫如今皇城裏的皇位換個主人,一報上一世的大仇。

匆忙之下,他只能選擇保下全家人,詐死,以圖後謀。

這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下順利進行。

唯一的意外就是前未婚妻,魏國公府的六姑娘。

上一世她死得比自己還早幾日,就在他們全家從牢裏被押出來流放的時候,沿途中聽見京城百姓議論,說昨晚魏國公府六姑娘,也就是東元侯世子的前未婚妻勾引皇上不成,被從宮裏丟出來,丟盡了臉面,羞愧自盡於護城河。

魏國公府對外宣稱六姑娘患病暴斃,堅決不肯承認護城河裏的屍體是他們家六姑娘,只有三房一家驟然與魏國公府分了家,打撈完女兒的屍體,夫婦倆辭官歸隱,帶著小兒子不知去往何處,從此銷聲匿跡。

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這個女人都踐踏了自己的尊嚴,對自己極盡羞辱,但是兩世唯一的區別在於,一個選擇進宮“勾引”皇帝,然後才被皇帝丟出來,弄得身敗名裂消香玉隕的下場,另一個卻選擇剛烈地在他死刑那日,穿著嫁衣與魏國公府斷絕關系也要嫁入他家,進他的門,幫他照顧一家老弱婦孺,全京城百姓都對她的情深義重贊不絕口,還編成了話本子傳唱天下。

這兩者之差別,猶如天地。

華極自詡聰慧通透,這麽久了,也沒看透她。

這麽長時間以來,竹影寄過來的信件更是寫滿了那個女人的好話,儼然成了她最忠實的崇拜者,也真心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少夫人,連自己衷心的屬下尚且如此,何況是被她照顧愛護的家人?

想必爹娘祖母幼弟幼妹也與她感情極好,竹影也曾說,她將一家老小都安排照顧得極好,三個幼弟幼妹有事總是第一時間找嫂嫂,他爹更是寫信來警告他不要辜負了家中的妻子。

華極垂眸,目光再次落到那首詩詞上,最後一句,他輕輕念出了聲兒:“春叢認取雙棲蝶……”

若是虛情假意,又怎能寫出這樣發自肺腑的詩句?

若是另有目的,又何必在無人處的深夜閨房飲酒獨醉?做戲與誰看?

可若是真的……

為什麽兩世同一個人卻差別如此之大?

這其中定然有緣由,且緣由一定出在虞憐身上,以這個女人貪生怕死,愛慕虛榮的秉性,莫非是像自己這樣重活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