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舊夢/天南地北，我陪你看山看河(5)

虞浩霆自己往杯裏斟了酒，哂然笑道：“這有什麽舍不得的？就算我送你的結婚禮物好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邵朗逸也不看他，只反問道：“你這就舍不得了？那園子若是我的，我就改一改那裏的格局。”

“什麽？”

虞浩霆一聽，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卻下意識地去看顧婉凝，隨即笑道：“你什麽時候想去盡管去，幹嗎要這個？”

“那山路上的梨花你不要動。”虞浩霆說著，握了顧婉凝的手擱在自己膝上，顧婉凝頰邊一紅，卻不去看他。

只見邵朗逸夾起一塊片薄如紙的牛肉往鍋中一滾，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你皬山的園子給我吧。”

邵朗逸打量了他們一眼，搖頭一笑：“我隨口說說罷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我要它幹嗎？”

虞浩霆聽了他的話，詫異中卻有些欣然：“你想要什麽？”

吃過晚飯，顧婉凝想著他們多半還有公事，就獨自一人走到庭院中來。

邵朗逸聞言垂了眼睛，淡淡一笑：“那倒也未必。”

眼下秋意正濃，從廊下到花圃中擺的都是菊花，煙環點翠、金背大紅、白牡丹、鴛鴦錦……月光之下，清氣四溢，錦繡斑斕。婉凝一株一株瞧著，正看得出神，忽然給人從身後一把抱住。她不必回頭，就知道是虞浩霆，羞赧一笑：“你在軍中也這樣輕浮？”虞浩霆聞言松開了手，顧婉凝轉過身子，卻見他臂上挽著自己那件酒紅色的鬥篷，“要出去嗎？”

虞浩霆亦幹了杯中的酒，正色道：“只要你開口，我有的，都是你的。只怕你不稀罕。”

虞浩霆把那鬥篷抖開披在她身上：“我們賞月去。”

邵朗逸唇邊掠過一絲清淡的笑意，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我這樣為你，你這一杯酒就想混過去了？”

顧婉凝跟著他出了行轅，已經有侍從牽了馬等在門口，邵朗逸也勒著韁繩等在馬上。顧婉凝一見，忙道：“我去換衣服。”

“我敬你一杯。”虞浩霆端了酒，眼波略帶促狹地瞧著邵朗逸。

虞浩霆在她腰間一攬：“不用了。”說著，一擡手便將她的人抱起來側身放在了馬背上。顧婉凝當著這許多人不好和他爭執，只得由他。虞浩霆上了馬，又替她拉嚴了身上的鬥篷，一抖韁繩，那馬便縱蹄而奔。邵朗逸一笑，亦策馬而去，衛朔帶著一班侍衛只遠遠跟著。

綏江行營的中秋夜宴是一席北地特色的漬菜白肉火鍋，各色薄肉海鮮山珍菜蔬擺了滿桌，中間炭紅湯滾，看上去十分熱鬧。

虞浩霆縱馬飛奔了一段，便放緩了速度，攬著顧婉凝道：“冷不冷？”婉凝搖了搖頭：“為什麽要到外面來看月亮？”虞浩霆低頭在她發間輕輕一吻：“不為什麽，我就是怕悶著你。”說話間，兩人已馳到了江邊。

康瀚民捏著煙鬥，深吸了一口，閉目思索了片刻，緩緩道：“你說得不錯。”

綏江江面寬闊，兩岸平緩，眼下正值秋江水滿之季節，夜色中細浪粼粼，蘆花搖曳，遠處影影綽綽似有漁船的影子。皓月當空，明光如練，無遮無攔地瀉在江面上，仿佛那月亮還落了一個在江裏，愈發顯得悠遠寧靜。

“樊川以為，為康氏計，與其取虞家，倒不如取邵家。”

顧婉凝倚在虞浩霆懷裏望著江面，忍不住贊嘆：“真美！”

康瀚民眼中精光一閃：“你是說？”

虞浩霆聞言默默一笑，朗聲道：“明年中秋，我們回陵江看月亮。再過兩年，我帶你去西瀾江看月亮。”

杜樊川略一思忖，試探著說：“和虞氏聯姻，也未必非要小姐嫁給虞浩霆。”康瀚民一聽就知道他必有後話，杜樊川果然接著往下說道：“昨天小姐回來的時候我正好碰見，陪著小姐去醫治tocr的人——是邵朗逸。我跟他打交道也不止一回兩回了，他那樣殷勤倒還是頭一次。”

“西瀾江不是在錦西嗎？”

康瀚民苦笑道：“我難道不為她著想嗎？”

“是啊。”

杜樊川爽然一笑，“屬下想，若是小姐執意不肯，督軍也不必太過勉強。畢竟，小姐的終身幸福也是要緊的。”

卻聽邵朗逸在一旁笑道：“原來我們拼死拼活，就是為了給顧小姐看月亮。”

康瀚民長嘆一聲：“為了一只鹿，真是……”他一眼瞥見杜樊川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道：“你想說什麽？”

顧婉凝方才出神，竟沒發覺他已到了近旁，此時聽他這樣說，黑暗中面色一紅，已明白虞浩霆話中所指。

杜樊川見康瀚民眉頭緊鎖，一臉焦灼，沉吟了一下，說道：“督軍，小姐是為了和虞氏聯姻的事情嗎？”

虞浩霆卻不在意，緊了緊擁著她的臂彎，俯在她耳邊輕聲道：“婉凝，你得一直和我在一起。天南地北，我陪你看山看河。”顧婉凝擡眼望著他，只見他墨黑的眼眸中光芒璀璨，直比月光下的粼粼水波還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