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笑話/這樣癡心的人只在戲裏才有(5)

孩子?

他翻來覆去打了無數遍腹稿,然而那邊虞浩霆的聲音一響,他就全亂了。其實不用霍仲祺說,他也不敢貿然提孩子的事,只說顧婉凝“出了一點意外”“你放心,沒有撞到,只是摔了一下”“還在醫院,人沒有危險”……他知道他說得錯漏百出,他想,或許虞浩霆聽了這些,大約就能想到孩子的事了。

他這些天日日看著這女孩子,卻居然沒想到這一層?

謝致軒放下電話,心裏卻愈發忐忑起來。

他想起那天虞浩霆對他說:“你是我的侍從官,那你替我看著她?”

他要怎麽跟四哥說呢?

他說:“我盡量。”

等她醒過來,他要怎麽跟她說呢?

今天的事不是意外嗎?

她伏在他懷裏,緊緊地攥住他的手臂,呻吟著說:“孩子……仲祺……孩子……”

那難怪霍仲祺疑心他,若是他不知道也就罷了,可他明明知道虞夫人對這女孩子動了心思,他還提醒過虞浩霆。他今天就不應該走,或者,他實在是不應該來,大概換過哪個人來都不敢像他這樣大意。

他一步也不應該離開她的,他不應該叫官邸的侍從先回去,到底是他私心作祟!他總擔心虞浩霆待她不好,又擔心虞浩霆待她太好。他想她事事順遂,無憂無慮,卻又隱隱盼著另一回事。他到底是私心作祟!他只想著能和她在一起,哪怕多一刻也是好的!

謝致軒一路上到病房,卻見外頭的崗哨全都是生面孔,一問卻是從衛戍部臨時調過來的。

她這樣精神懨懨,茶飯不思,他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四哥怎麽說?”霍仲祺聽見他進來,嘴裏跟他問著話,目光卻仍然盯在顧婉凝身上,謝致軒站在床尾,眉頭緊皺:“浩霆說,他這就回來。”

他怎麽會這樣大意?

霍仲祺猶豫了一下,問道:“他……沒有問孩子的事麽?”

就在他手裏,沒有了。

謝致軒搖了搖頭:“我只是說被車擦到,摔了一下。”

她的孩子,婉凝和四哥的孩子。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霍仲祺,忽然覺得他像是換了一個人,病房裏的丫頭是從霍家叫來的,外頭的崗哨也另叫了衛戍部的人,連霍家的醫生也來了……他們這一班相熟的世家子弟裏頭,霍仲祺年紀最幼,也最是單純跳脫,從來都是縱情恣意的脾氣,沒想到此時此地他倉促之間竟安排得這樣小心。

孩子。

他說罷,見霍仲祺默然不語,忖度著又補了一句:

她的眉頭微微蹙著,霍仲祺忍不住伸手撫上去,只覺得一股刺痛從指尖直躥入身體,他想起自己沖進急診樓,把她放到病床上的時候,才驚覺臂上已染了溫熱的血跡……

“我這麽說……他可能也想到了。”

他坐在床邊翻來覆去地想著,顧婉凝仍然沉沉未醒,病房裏的床單枕被皆是白色,她纖弱的身子埋在其中,尖尖楚楚的一張面孔也是雪白的,連唇上也看不到血色,只有黛黑的眉睫和鋪散開來的一頭長發格外清晰。

虞浩霆知道,謝致軒一定是有事瞞著他。

霍仲祺先疑心的是謝致軒,他到棲霞來本就有些奇怪,偏偏他一不在,就出了事,況且,他又是謝家的人……若真是虞夫人的意思,那棲霞的人恐怕也都靠不住了。算起來,只有衛戍部一向最是獨立,唯虞氏父子之命是從,和參謀部、陸軍部都極少牽扯,但旁人卻也不好輕易動用。只是他和虞浩霆素來親厚,又人緣極好,才連求帶逼地從衛戍部借了人過來。

如果顧婉凝沒事,他們根本不必這個鐘點把電話打到沈州;但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們又何必瞞他?她怎麽了?意外?撞了車,又沒有撞到?摔了一下?沒有危險,在醫院?她到底是怎麽了?竟然叫他們不敢告訴自己?

霍仲祺不相信事情會這麽巧,那輛黑色福特和他擦身而過之後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更蹊蹺的是那車的牌照,6012,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車牌應該是交通部總長蔣慶文家的一輛silverghost。

他只往最壞的境地去想……

不僅醫院裏的崗哨如此,連在病房裏照料顧婉凝的傭人也都是霍家的。

沉夜如鉛,他的心事卻比鉛還重,她一定是出事了,可他卻不在她身邊。

江夙生道:“怪就怪在這兒,沒有看到官邸的人,都是從衛戍部臨時調過來的。”

怎麽會?

龔揆則擰著眉頭問:“是棲霞的人嗎?”

那麽多人,還叫她出了事?他應該帶著她的,哪怕她還在氣他。

然而沒過多久,江夙生便從特勤處接了內線電話回來,語氣低促:“次長,恐怕已經有人起了疑心。病房外頭設了幾道崗,查得很嚴。”

他想起昨天,她遲疑地問:“你……什麽時候回江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