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春宵/他這一生的桃花,都在這一刻開盡了(5)

沈玉茗輕輕一嘆:“我看顧小姐恐怕不知道……是小霍。”

“怎麽了?”汪石卿面上的神色仍是波瀾不驚。

汪石卿一怔,蹙眉道:“怎麽會?”

沈玉茗微微苦笑,她方才心思飄忽之際竟沒有聽見來人的腳步,“如你所願。不過——”轉過身來便看見一雙測不出喜怒的眸子。

“你打過電話我就拿了酒,小霍來的時候,她已經……醉了。”沈玉茗斟酌著說,“早上她問我,虞四少沒有回來嗎?”

一夜細雨,滿徑落紅,此刻雨後的晴光格外耀眼,落在漣漪不斷的蓮池裏,刺得人目痛。沈玉茗揉了揉太陽穴,忽聽身後有人低聲問話:“事情怎麽樣?”

汪石卿沉吟了片刻,聲音格外冷淡:“你看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

沈玉茗送走婉凝,又返身上樓。西暖閣裏人去樓空,窗上幾上貼著的嫣紅剪紙仿佛一夜之間便舊了,唯有一室芳烈的花香兀自不散。沈玉茗看了一眼條案上那瓶繁盛的細瓣黃花,擡手便抽了出來,碎葉水滴淋漓濺了她半身,沈玉茗面上卻只是漠然,抓在手裏丟了出去。

“我看不像。”沈玉茗心裏有些發寒,猶猶豫豫地說,“小霍怕也不願意驚動人,很早就走了。”

顧婉凝卻連看都不看他,仍是搖頭:“我要回去了。”

汪石卿在房間裏默然踱了幾步,眼中透出一點嘲色:“以仲祺的性子,再加上這份癡心,遲早要……她就是想瞞也瞞不住。”說罷,對沈玉茗溫言道,“這幾天的事辛苦你了。”

周鳴珂直覺她是有什麽不妥,卻也只能點頭:“是。”等車子開出南園又走了一陣,他從後視鏡裏看了看顧婉凝,覺得她臉色愈發難看了,思量了片刻,回頭問道:“我看小姐臉色不太好——前面就是中央醫院,要不要順便讓大夫看一下?”

“石卿。”沈玉茗搖了搖頭,終於還是忍不住道,“撇開顧小姐不說,出了這樣的事,你讓小霍以後……”

顧婉凝一看見他,眸中掠過一抹驚亂,垂了眼睛只是搖頭:“我要回去了。”

“有些事你不懂。”汪石卿很快打斷了她,“這世上有兩樣東西,越是壓制禁錮就反噬得越厲害,一是*,一是感情。仲祺既然有了這個心思,將來難免要跟四少有嫌隙,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他越是捫心有愧,就越是對四少死心塌地。霍萬林只有這一個兒子,他虧欠四少,就是霍家虧欠四少。”

周鳴珂和另外一個侍從已經在樓下等了一個早上,聽沈玉茗說她和顧婉凝昨晚把酒薄醉,此時見她慢慢走下樓來,神情不屬,面色黯淡,連忙上前招呼:“顧小姐。您……是有什麽不舒服嗎?”

汪石卿聲調平緩,不加雜一絲感情,沈玉茗望著他,越來越覺得陌生,她知道汪石卿對顧婉凝十分厭棄,但跟霍仲祺卻一直都親厚有加,小霍又是最沒心機的一個人……

沈玉茗心中忐忑,一邊跟著她出來,一邊笑道:“官邸的人倒是一早就過來了。”

汪石卿打量沈玉茗的神色,亦知她是心有不忍,遂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多想了。這件事對四少也好,對小霍也好,都不是壞事——總比將來為了這麽個女人,兄弟鬩墻的好。”

沈玉茗見婉凝變了臉色,關切道:“你怎麽了?還覺得不舒服?我特意用風姜熬了粥,溫胃解酒的,你先吃一點。”說著,就過來拉她,不防顧婉凝徑自脫開了她的手:“不用了。沈姐姐,我要回去了。”口中說著,便神思恍惚地往外走。

沈玉茗沉默了一陣,忽然道:“就算這樣,四少也未必就會跟霍小姐在一起。”

不會的,不會是她弄錯了,不可能。

汪石卿淡淡一笑:“四少和霍小姐是天作之合。”說著,牽起沈玉茗的手,撫了撫那枚素金指環,“我先回參謀部去了,回頭再過來陪你吃晚飯。”

不是的,她記得不是這樣的,可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記得什麽,她記得的是真的嗎?婉凝忽然覺得渾身發涼,他身邊從來都有侍從官,衛朔更是寸步不離……這麽多人到南園來,沈玉茗不會不知道,那麽她記得的是什麽?不會的,一定是她弄錯了。可她就算是醉了,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那極致的歡愉是不會錯的,甚至他走的時候她仿佛也有知覺,他一向起得都早,她沒有在意也沒有力氣在意。

他剛轉身要走,忽聽沈玉茗幽幽飄出一句:“你這麽用心良苦,就是為了讓虞四少去娶你的心上人嗎?”

“我昨晚喝得也有點多了,大概是我和冰兒送你過來的。”

汪石卿身形一頓,霍然回頭,目光犀冷地盯住沈玉茗:“你說什麽?”

她驟然一問,沈玉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出霍仲祺來,只好含糊其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