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輪回(第2/3頁)

清河手一收,急忙將茶盅放好,但還是有幾滴水漬濺在了雪白的地毯上,她嘆了口氣,看著自家小姐微微上挑的眉:“小姐,你說,你怎麽就這麽好看呢?”

禹山之巔就是歷代洛氏族人長埋之地,這裏修葺得毫不顯赫,沒有世家大族陵園森嚴的守衛,但只是站在這裏,看著目光所到之處盡是墓碑的頂峰,就會感覺到格外的豪邁和悲壯。

黑衣女子緩緩從榻上坐起,墨黑的發絲拂過軟枕,傾瀉下來泛映著流光的色澤,她看著清河越發呆愣的臉,挑了挑眉:“清河,茶快溢了。”

幾百年來,洛家歷代的核心子弟十之八九都埋在了這裏,除了那些慘死沙場,連屍首都難以找回的族人,但他們的衣冠冢也被好好的安放於此。

往實裏說,這副容貌氣度實在不適合生在一個高門大閥的深閨女子身上,只是卻又偏偏與榻上斜靠的女子極契合,就好像她與生俱來便擁有駕馭這份容貌的底蘊一般。

洛寧淵一行人清早就上了山頂來,每年只有在祭拜的時候她才會來這裏,這次完全是計劃外,若不是京城的那場風波,她倒不必在這個時節上來,只是既然要離開,就少不了對這裏長埋的洛家先祖做一個交代。

通身上下除了挽住長發的墨簪外無一飾品的女子只著了一件簡單的黑色單衣,上面沒有任何復雜的紋理和線條,但整個人卻因那一份極致的簡單和色澤而立時尊貴起來。

清河知道洛寧淵的慣例,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不遠處的竹坊後便招呼著跟隨前來的下人退了下去。

躺在軟踏上的女子剛睜開的雙眸裏帶著一絲剛睡醒的霧氣,眼中的眸色極深,墨黑的幽雅裏夾雜著濃郁的茶色,一眼看去,流波回轉間韻雅而靜謐。她挑高的鳳眼微微上揚,但卻毫無小家碧玉的嫵媚婉轉,橫掃之下,隱隱有著一絲穩重鏗鏘的英武大氣。

洛寧淵把一束剛采摘下來的花擺在了最大的一座墓前,看了一會後緩緩靠著坐了下來。

“小姐,都卯時了,這個時辰最好不要睡覺,您就是喜歡把時候反著用,等到晚上該又睡不著了!”洛清河一邊將茶盅裏的熱茶過濾到杯盞裏,一邊朝軟榻上斜靠的女子看去,只是這次的動作卻慢上了不少。

這裏視野開闊,景色極好,遙望之下整個禹山盡收眼底。她拉扯了幾下地上的雜草,雙眼眺望了遠處重新收回來看著眼前一座座墓碑,嘆了口氣。

躺在軟榻上的女子極不情願的‘哼’了一聲,轉過身來,睜開了眯著的眼睛:“清河,什麽時辰了?”

洛寧淵舉起手裏的酒壺,扯開封印聞了一下,愜意的眯了眯眼,為了這一天,她可是從十年前就開始等了,隱山回不去,想喝‘微醉’就只好自己動手。

她一邊說一邊輕挑腳尖把散落在地上的薄毯掃起來回旋到手上,然後輕輕搭在女子身上,動作看起來甚為熟練,可以說得上是一氣呵成了。

這裏是洛家的陵園,可惜,卻不是她墨寧淵需要參拜祭奠的地方。

清脆的玉佩交接聲在回廊深處響起,一時間顯得格外突兀。一雙實在稱不上好看的手輕輕推開房門,穿著短衣勁裝的丫鬟把手裏端著的茶盅輕放在檀木桌上,轉過身看了一眼軟榻上橫躺著的女子後,好看的秀眉往上一皺,聲音立馬粗獷起來:“小姐,凡叔說了這種天氣不要睡在榻上,您什麽都沒蓋,會著涼的!”

說起來,這裏所有埋著的人,於她而言也都只是些晚輩而已。

莊園之內,亭台樓閣,回廊立影,裏面有一處小院建的極幽深,周圍零散的建築看似無狀,但卻隱隱別有一番洞天。

重活了十幾年,她到至今都不明白,好好的東海之行,不過是尋一塊玄鐵,怎麽就偏偏遇上了百年難遇的風暴,這種倒黴事,倒真是不像她墨寧淵會遇到的。

半山腰建造的莊園連綿數裏,金磚碧瓦,遠遠望去,便如一條巨龍蜿蜒在禹山中間。當年天下初定時,外間便傳言洛氏一族積聚的財富最是驚人,如今只看這區區一別莊的奢華之貌,便知傳言不虛。

一夢醒來,她不僅成了個口不能言,手不能擡的嬰孩,更是到了五百年後的時代。

禹山周圍之地都是洛家的領地,這地方非屬雲州,卻因洛氏宗族數百年的墓園在此而一直歸屬於洛家。當初與北汗一戰後,洛家滿門兒郎的遺體便被運回了這裏,自此以後,禹山除了每年祭拜之日外,從未對外人開放過。

從隱山下來,本以為最多十年便可歸山,可惜沒想到卻成了永隔。墨寧淵眉宇的暗色加深,當初要不是為了那塊鑄劍的玄鐵,也不至於會落到如此地步,可見癡迷於一物總是有大礙的。現在師傅和隱山那一代的人早就已經作古了,隱山雖極重傳承,可是五百年已過,繼承的人也應該有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