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淵閣(第2/3頁)

“隱山不能無主,當初我留下了瑞鴻,他通曉隱山陣法,為何沒有接替山主之位?難道……是師父重新收了入室弟子?”寧淵一直有些疑惑當初百裏瑞鴻為何沒有接替隱山之主的位子,畢竟當初她下山也是為了擇徒而來。

恍惚之間,司宣陽仿似突然明白當年百裏瑞鴻的感覺來,那時候,他親手放下斷龍石,對著封淩寒留下來的大寧王朝和懵懂幼帝,等著虛無縹緲的人歸來時,是否就如現在一般……忐忑萬千。

“是,山主,當初您消失東海後,供於宗廟中的靈玉就碎了,只是靈玉雖散開卻未毀掉,那一代司執者費盡心力也未算出個中原因,是以便無法定奪山主生死。”

裏面很簡樸,很安靜,寧淵直直的站在石門後,卻突然覺得天下萬裏都不及這閣中半尺難以挪步。

似是明白司宣陽所言,寧淵一挑眉,便道:“可是因為靈玉?”

世上之人絕對猜不到,天佑大陸上聲名赫赫的淵閣,只是一處簡樸的居所而已。冷硬的石床,石桌,石椅,卻毫無冷清淡然之意,只因……墻上,地下,但凡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擺滿了一幅幅畫像。

寧淵點頭,她當然知道,隱山的每一任山主都會在繼任的時候擁有屬於自己的靈玉,靈玉系之命脈,人亡玉滅,無一避免。當初師祖過世時曾親眼看到師祖的靈玉煙消雲散,雖說她至今也未明白自初代起便傳下來的靈玉到底有何神通,但卻知道這東西乃隱山至寶,獨一無二。

黑衣素眉,狷狂霸道,白馬奔馳,山巔遙望,萬軍之首,亭中酣睡……寧淵自己都恍惚忘了當年的墨寧淵是何模樣,記憶卻突然在這一瞬間鮮活起來。

毫不客氣的聲音甚至夾著些許不耐,司宣陽面上不顯,心底暗喜,看來宣和帝做了這麽多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他還從未見過墨寧淵如此外露的情緒,當即肅聲回道:“山主可還記得山中靈玉?”

她慢身上前,拾起地上的畫卷,指尖正好落在朱紅的印章上,微微一笑,擡眼看向石桌,見到一方白玉通透的印章,柔下了眉角,那是封淩寒打下第一座城池時她送給他的禮物,自此以後他所有的諭令都只用這枚印章。

“說吧,為什麽封淩寒會認為我沒有死?隱山到底說了什麽?”

只是她從不知,那人畫下了如此多的畫卷……卻又在這淵閣之中棄若敝屣,恐怕倒真合了他的性子。

“山主。”司宣陽低頭執手行禮,見面前的女子眯眼不語,心中一凜走上前了兩步。

石桌上放著個木盒,明黃的卷軸自其中露出一角,寧淵挑眉,這裏面想必就是宣和帝和司宣陽所說的傳位遺旨,只是……寧淵看著那個論珍視程度明顯還不如白玉印章的木盒時,突然輕彎唇角,笑了起來。

當初封淩寒所做的一切都與隱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宣和帝若是存心讓她入世,又怎會少得了司宣陽。

師父和瑞鴻以為能瞞過封淩寒,只是就如她當初的平淡清冷一般,那人怎麽會對她的脾性毫無所知,只是世人皆說她是為了天下大位,他也便這樣告訴自己罷了。

但路再長也終究會有走完的時候,是以當寧淵擡眼看到淵閣前站著的藍袍青年時,一點也不例外。

只是,寧淵垂下眼,眼中、唇角的笑意終是慢慢變得澀然。

回望橋不過區區百米,寧淵一路行來卻覺得分外艱難,平緩深沉的純黑基石都恍似襲上了難以言喻的色澤。當年,她記得那人見她平日喜穿黑衣,還曾揶揄取笑過,如今想來,卻平添傷感。

她拿起桌上的印章,低頭細細擺弄,卻始終……不曾回過頭看向閣中另一方天地——盡管她自進來之時便已看到這一半地面上都置滿了極深冰海裏才會有的千年玄冰。

安四回應聲‘是’,跟著婉陽停在太和殿下,微微仰頭,渾濁的目光也似是染上了清明。

皇城淵閣,竟比她當年踏足過的雪山之巔還要冷上許多,是以閣中物件就算過了五百年亦還是當初的模樣,無一絲塵封的氣息。

婉陽微微回轉頭,話語裏帶著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恍惚,忽而成熟通透起來:“安公公,這就是父皇將大寧托付給洛寧淵的原因?”

寧淵站在石桌前,握著印章的手沉穩自然,深紅的裙擺拂過地上的畫卷,微微閉眼,仿若入定了一般,良久以後,一聲清冽的脆響,手中的印章毫無預兆的斷成兩截,她睜開雙眼,眸中頓生雜色,就算是保管的再好,五百年已過,留不住的終究留不住。

皇城中留守的禁衛軍睜大眼看著瞬間不見的寧淵,呆愣著回不過神來。大寧諍言——皇城淵閣,非隱山中人,不得而入。

地上的畫卷突然自地上席卷而上,可這閣中,明明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