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往生(第2/3頁)

封皓在院子裏看了半晌,待葉韓走遠了才跑進房間,看寧淵斜躺在榻上半閉著眼,踮著腳尖慢慢靠近,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小心放好在案幾上,甫一擡頭,就看到一雙茶墨色的眸子定定的看著他,臉一紅撓了撓後腦勺,嘿嘿一笑道:“姑姑,你醒了。”

封皓皺著眉,朝裏面望了幾眼隔了老半天才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所答非問的話:“清河姐姐,你沒發現……葉韓他……有些不一樣嗎?”

寧淵懶得看他裝傻充愣的活寶樣,淡淡的應了一聲。

清河咬了咬嘴唇,隔著窗戶望著裏面一室靜謐,推了推一旁的封皓:“小皓,你說到底出了什麽事?那日在鐵橋上……”她的話沒有說完,神情就已黯了下來,通運河上沉寂蒼涼的寧淵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著比以往更加冷清淡漠的寧淵,封皓暗暗嘆了口氣,把書信遞給寧淵道:“姑姑,這是九叔送來的密信,他們已經攻入南疆腹地了,照這個速度,最多半年就能打下南疆都城。”

清河望著那挺直僵硬的背影搖了搖頭,有些不知所以。葉韓和小姐同時昏迷,他醒來後沒有告訴眾人通運河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一直守在小姐的房間裏,片刻都未曾離開。

“打下都城並非難事,南疆地勢險峻,各城派系復雜,打下之後如何守住才是最困難的,你修書一封給封顯,不妨讓他試試厚祿招降以瓦解人心。”寧淵淡淡的吩咐了一聲,繼續道:“至於北汗,軍民孤勇,數年之內強律鐵刑,才能止住日後之亂……”

正房裏的窗戶突然被推開,一身青衣的葉韓面容沉靜,遙遙望過來的眼神深沉凜冽,但又好像虛空一片,夾著淡淡的悵然,他停頓了片刻後又回轉至床邊慢慢坐下。

封皓越是聽著越覺得不對,急忙打斷了寧淵的話:“姑姑,你這是……”這話聽著,怎麽就跟以後她不在了一般。

城裏城外的將士皆在歡慶這場史無前例的勝仗,卻無人知道小姐自攻城之日起便昏睡至今。這次連那個素來喜歡裝模作樣的司宣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寧淵緩緩擡眼,像是沒看到封皓臉上的惶急一樣不急不慢的開口:“待大寧拿下北汗後,朝廷定會將漠北安危歸於洛家之下,小皓,洛氏一族唯剩你一人支撐門庭,若是你無法服眾,京城世家定會搶著分一杯羹,藏拙是好,可是——過猶不及!”

清河陪著他坐在一旁,身上別著的長鞭怏怏的,也似失去了神采一般,她朝院子裏的正房看了幾眼,也垂著頭不吭聲。

寧淵的聲音淡漠而嚴厲,無半點平時的溫和,封皓微微一愣,慢慢坐直了身子,全身僵硬,眼底更是升起了一抹不知所措的恐慌來。

封皓眼一暗,也不說什麽,捧著清河遞過來的點心坐在回廊的橫木上啃了兩口,嘴裏砸吧的清響。

生於公主府,卻血脈尷尬,受帝王猜忌,若不是裝傻充愣,又怎會得保至今,長公主願他一生平安,他也就只做個平平庸庸的紈絝子弟。

清河拉住他,把點心遞到他手上:“小皓,你別走來走去了,小姐不會有事的,先吃點東西飽飽肚。”

若非進了洛府,來到雲州,他幾乎都忘記了他本姓洛,雖不是世間最高貴的姓氏,但卻是最孤勇堅毅的存在。

封皓苦著臉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一個不留神撞到了端著一碟子點心走進來的清河,心不在焉的道了聲‘對不住’,又繼續在院子裏踱著腳步直嘆氣。

“姑姑,對不起。”封皓低下頭,聲音裏的清朗一點點沉了下去,滿臉惶恐不安。

祈天城城主府。

“半年時間,哪怕你再努力,也絕不會如此脫胎換骨,小皓,兵道之詭非一日之功,你能有此才,我很欣慰。”寧淵替他扶了扶發上的錦冠,聲音柔和了些許:“以後謹記,洛府百年傳家,秉正義之師,保家衛國,善待百姓,才能有雲州上下數十年之忠,你切莫卷入朝堂天子之爭,坐擁漠北守好門戶就是……”

自祈天城一戰,北汗北方再無天險可守,趁著這聲勢,北汗將全部淪於大寧鍘刀之下,只是……當身戰南疆的封顯傳來的捷報不斷的被送入大寧天聽時,洛家軍卻突兀的在祈天城停了下來。

封皓正襟危坐的聽著,不停的點頭,直到寧淵事無巨細的交代了小半個時辰停下來後他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當年封淩寒收復漠北後運用懷柔之策所留下的隱患導致大寧山河盡失的屈辱,從此不復。

“好了,你隨我去看看城裏的將士。”寧淵話語未落便走出了房門,封皓急忙跟在她身後,神情復雜,身前玄色的身影步履平緩,可他卻總覺得……通運河一戰後,姑姑好像在迫不及待的完成所有必須要做的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