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他沙啞出聲：“我喜歡你，真的不是那麽可怕的事。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麽，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是這個樣子，可是阿瑜，我喜歡你，不會讓你受傷。這句話我想了很多年，四年前，當我從鳳陵城離開去北狄那天晚上，我抱著你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這句話。可是我不敢說，我怕褻瀆哥哥，我也怕褻瀆你。”

“你別怕啊。”

“後來我明白這份感情並不可恥，我沒有傷害誰，我只是喜歡你。我又想告訴你，但這時候所有人都告訴你，我年紀太小，我的話太輕浮，於是我又不敢說。我把這話忍著，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把這句話說出來，一定是因為我肯定、確定，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辜負你。”

她覺得內心有什麽轟然坍塌，在這人質問之下，一切走馬觀花而過，衛韞見她愣著神，他伸出手，覆在她面容上。

楚瑜睫毛輕顫，她擡起頭看他。

她怕靠他太近，又想將所有給他。

他高她這樣多，青年的面容清俊剛毅，全然不似少年時那樣帶著稚嫩和青澀。如今的他沉穩又堅毅，他靜靜看著她，一字一句，認真出聲：“你同我在一起，流言蜚語，我擋。”

她覺得她人生完整又圓滿，在他身邊的時候，她覺得那是光明是火焰，所以她圍繞在他身邊，拼了命想去對他好。

“刀山火海，我走。”

當她來衛家時，當她麻木去救人、去幫人時，她的確如此。可是當她守在鳳陵城看見楚錦在城樓擊鼓，當顧楚生同她說出那句“我不想你死”，當她獨身去北狄背著他回家，當他同她說希望她做一輩子的小姑娘，當他因為疼痛將額頭抵在她腹間說出那聲“嫂嫂我疼”，她的內心是滿的。

“你心上所有傷口，我填滿。”

楚瑜看著他，她想承認他的話，然而在開口那瞬間，她又覺得，並不是如此。

“你失去過的、未曾得到的、想要擁有的，我來給。”

為什麽，卻已經心如死灰。

“你總覺得我小我幼稚，”衛韞笑起來，眼裏帶著疼惜和無奈：“可阿瑜，你其實才像個孩子，喜歡這件事，你沒我勇敢。”

她只有二十歲。

楚瑜沒說話，她咬著唇，她不知道為什麽，聽著這些話，她就覺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

他的聲音讓楚瑜覺得自己仿佛是沉在水裏，那水刺骨寒心的冷，她聽衛韞慢慢擡頭，不可思議看著她：“為什麽？”

她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人一層一層敲碎了、敲開了心房，把那個最柔軟弱小的自己呈現在這個人面前，這個人拿著光照亮了她。

“不做這些，”衛韞靜靜看著她，眼裏帶著憐憫和苦澀：“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下去。”

她覺得自己是被沖昏了頭腦，她每一句話都不會理智都是沖動，於是她把所有話壓在心底，咬牙不語。

“你嫁進衛家，你為衛家做這麽多，為我做這麽，是因為，你的心，是空的。”

衛韞靜靜瞧著她，伸出手去，將她攬在懷裏。

只是話出口，就無法收回，他只能徹底將這帷幕撕開，露出那些讓人始終回避不能直視難以接受的真相。

“傻姑娘，你怎麽這麽倔啊。”

他呆呆出聲，說出兩個人都一直在極力隱藏，沒有去思考過的事。他從來知道，卻從來不願意深想，直到此時此刻，他脫口而出。

楚瑜終於沒忍住，眼淚奔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你的心是空的。”

衛韞感覺這個人的眼淚淹沒了他，他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又心疼又無奈。他輕輕誑哄著她：“別哭了，我有什麽錯，你同我說就是了。你看你，哭得妝都花了。”

說著，衛韞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的心口。

楚瑜沒說話，她咬著牙，一把推開他，模糊著眼往回走。她一面走一面抹眼淚，像足了一個孩子。

“你給了那麽多理由，給了自己裹了一層又一層外殼。你讓我真的以為你那麽愛我，你給我希望，將我從黑暗中救贖。你救了我，救了衛家，可實際上，你只是在救你自己。”

衛韞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就跟在她後面，看著她疾步往前，走了沒幾步，她便踩在自己裙角上，一個踉蹌狠狠摔了下去。

“楚瑜，”他沙啞出聲：“你真自私啊。”

衛韞慌忙上前去扶她，焦急道：“你沒事吧？”

衛韞一步一步走來，停在她面前。他的身影籠罩她，月光落在巷子裏，楚瑜靜靜聽著，他的話太直白、太敏銳，讓她清醒過來。

楚瑜沒說話，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低著頭，一言不發，就是豆大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相比起我，他能給你的是一個更安穩的世界，你不用擔心誰會再進你心裏了，你也可以給自己理由，你是為了衛家，是為了我，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