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序回 花之夢醒

“端午,好名字。你喜歡讀詩嗎?喜歡聽故事嗎?”

“端午。”

端午搖頭,想飯都沒吃,誰愛讀詩?不過她倒是很喜歡聽故事。因為說得是別人,自己省力。

阿台笑:“你叫什麽?”

阿台又笑了笑,道:“說不定你以後會喜歡詩。運氣若好,你也能常聽到故事!”

她說到這裏,懇求說:“爺病重,素日他也不愛睜眼。我呢,是個大活人,蒙著眼豈不是悶死?神醫爺爺,讓我坐在你邊上,聽你說些前輩事,我也好跟你班門弄斧,賣弄賣弄我在南海賣珍珠那些事兒。”

說完,他扛起昏睡的燕子京。帶著魯魯端午,出了驛站門。

她就算再苦,也不至於倒掛著臉,給自己再添晦氣。

曠野上的星星,好像一伸手就可抓到。端午回頭望,阿台說:“別看了,自有人收拾。這還是第一次有匪幫敢洗劫官道上的驛站,此事太大,完不了呢!”

她說得苦澀,那哀戚神情,一半是做出來的。

他用那秤砣打秤杆。驛站邊,跑出來八條和魯魯一般大狼犬,同拉著個雪橇一般的篷子。

端午一臉苦相:“我也是沒法子,想還他個人情。是人,誰喜歡當奴隸啊?我本來想隨燕子京去諾敏王子府見識,然後再投奔個貴人做點小工。如今什麽都給毀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老頭兒把燕子京放入篷裏毛氈,對端午說:“你也窩在邊上。”

阿台湊近她,耳語道:“你和燕子京……?你不想當他奴隸吧,你可有別的投奔處?”

端午看那篷頗窄,讓自個兒窩邊上?還不如說成讓她窩燕子京身上呢。

“十五。”

她擺手:“不,爺病著,身子骨弱,我怕把他壓壞。我坐爺爺你邊上吧。”

阿台小眼發亮,好好端詳她幾番,問:“對了,你到底幾歲了?”

阿台大笑,由她坐在他邊上。魯魯飛跑,八條大狗跟著它,朝著昆山跑去。

端午想那小松鼠是個走四方的主兒,隨口胡說:“是那壞蛋小松鼠受傷時候,跟我說的呀。”

端午和阿台聊了不少,才問:“爺爺,你怎遇到燕子京的?”

“咦,你一個外鄉人,怎會知道?”

阿台明知燕子京沒醒,還是壓低聲:“三年前,是魯魯和一個人,在附近山崖下發現了他。那人把他背到我這裏。好像燕子帶著新婚妻子,遇到了一夥匪幫。他妻子不從匪徒,跳崖死了。匪徒們不僅搶奪了他財物,還把他帶到匪窟去折磨了好多天。大概以為他徹底廢了,便把他丟在懸崖下,沒成想遇到了我們……我花了三個月治好他的傷,卻治不好他的人。他成天癡傻癡傻的……我便勸他離開西域,譬如重生,以後別再來。昆侖山匪幫厲害,各匪各樣子,如何殺得完?他說,在西域唯一的熟人,就是和田城主尉遲無意。等他差不多能下地,我便把他送到尉遲府門前,直接走了……”

端午故意抿嘴:“不說我也知道。”

“爺爺沒見尉遲公子?”

阿台用秤杆戳了她發辮:“鬼丫頭,我為啥要告訴你?”

“我是個蒙古大夫,和尉遲那樣貴人不會合得來。”阿台爽朗笑道:“我倒是想問尉遲討幾個藥錢,但是魯魯可喜歡燕子了。我想,算了,就當作給這條狗的小兄弟治病吧。”

端午好奇:“什麽地方呀?”

端午想笑,沒笑出來。蒙古大夫不錯,魯魯也不錯,燕子京呢……

老頭兒從口袋挖出把沙,朝地上一灑。端午伸手,接住不少。阿台嘆氣說:“沙子沒全落地,是天意。要救他,我們只有到個遙遠的地方去。但是……我必須蒙上你們的眼睛。若讓你知道如何進去,恐怕你就再也出不來了。”

她回頭瞅燕子京,他安靜躺在毛氈裏,咋看上去像個瓷人兒。

阿台猶豫,魯魯舔著燕子京手,嗚嗚不停。端午那雙大眼睛,不停眨著。

天亮了,斑鳩和羚羊在林間出沒,昆侖山仿佛藍天下的鏡子碉堡,雪光泛紫。

連端午都哭笑不得。她連忙圓場說:“爺,別怪我說你,人吃多了要認錯。爺爺,你好人做到底。這次要是不救,上次也白搭了不是?死個燕子京事小,壞了蒙古大夫們名聲事大!”

因裹著燕子京那件貂皮衣,端午一點都不冷。她捧著酒囊,不時遞酒給老頭兒喝。

燕子京費力聽,半晌,他動了動唇,倔強答:“我不吃完……怎知吃多?”

她覺得蒙眼不蒙眼一樣,因為她沒法記得自己繞了多少彎,過了多少道

“一塊?”阿台匆忙進屋,對病人大喊大叫:“你發昏了?這東西豈能吃一塊?你急也不能急成這樣吧?當年,我那些用在你身上的藥材啊……算算,算算,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