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大雨中,大恐怖

聲音傳到仁壽宮中,張太後的臉色更白了一些。

這才十天,皇帝在內宮之中的威望就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太監們服從皇帝,這是理所當然。可落在張太後眼裏,她心底終究是驚懼更甚。

這件事……跟她真的沒有關系啊!

“你們看著我們幹什麽?武定侯,你什麽意思?”

承天門外,張鶴齡沉著臉怒視著郭勛。

“哼!”郭勛什麽都沒說,只是仍舊沉著臉憂心不已地看著承天門那邊。

事情未免來得太湊巧。

不論是哪種情況,今天都兇險無比。

若是天災,那麽之前大禮之爭剛剛結束,現在就有天象示警,會不會有人頭鐵?

若是人禍……那更令人難以想象。

誰都不知道此刻宮內的情況,直到麥福急匆匆趕到張永身邊,低頭說了什麽之後,張永點了點頭。

“大朝之日,眾臣侯朝!”

沉悶的聲音中,承天門的左右側門緩緩打開。

楊廷和、袁宗臯、王瓊都不約而同地長長舒出一口氣:要上朝,就必須有皇帝。

陛下他人沒事!

但走上外金水橋的臣子們看著那幽深的門洞卻膽寒起來。

今天會不會有很多人走不出來了?

硬著頭皮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走進了承天門,並不整齊的油紙傘下,每個人都惴惴不安。

到了侯朝的區域,這裏已經不會再有泥土了。

為了朝儀考慮,很多人都是靴子外面再套一層軟靴。此刻他們把外面的軟靴脫了下來,默默地來到午門前排隊。

三通鼓還沒響,此刻本不用先在這裏整整齊齊地排好隊。

但無形的壓力之中,他們就這麽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雨中,而且不交頭接耳。

“咚!”一通鼓。

“咚!”二通鼓。

所有人都等到了第三通鼓,午門左掖門和右掖門都洞開。

擡頭望去,是肅立在雨中、鎧甲泛著幽光的禁衛。

郭勛穿過右掖門,走到西角門外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被任為勛衛散騎舍人的仇鸞。

鹹寧侯病重來不了,但他的孫子還是以這種方式參加了大朝會。

面對郭勛的目光,仇鸞目不斜視,一動不動挺立在雨中。

朔望大朝會純粹是禮儀性的。

大雨之中,錦衣衛陳設的鹵簿儀仗莊重而輝煌,教坊司陳列大樂。

“天子升坐,群臣陛見!”

鼓樂齊鳴中,百官跪拜致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擡頭時,禦座上終於出現了皇帝的身影。

郭勛心頭的大石落了地,沒見到真人之前,誰也不敢肯定皇宮裏發生了什麽。

現在他既然能端坐在這裏,那就是宮中局勢已經盡在掌握。

“眾卿平身。”皇帝的聲音不明喜怒,平靜無波。

悶雷陣陣,大雨更滂沱。

今天的天子並不體恤群臣,大朝會的儀禮一項項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站在雨中的解昌傑比什麽時候都更渴望能位列三品以上,進入能遮風擋雨的地方站著。

雨幕之中,年邁的、身體不好的自然也不少。

可今天沒有一人敢於表現出什麽怨言,誰知道現在平靜坐在那裏的皇帝會因為哪一句話、哪一個字怒起來?

他寢宮的院墻和院門,剛剛被燒了啊!

大雨中,大恐怖。

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裏,常規的大朝會流程終於到達尾聲,群臣都看向了皇帝。

若還沒有什麽事情,就該散朝了。

歷來絕少有臣子在大朝會真的奏事,皇帝在這個場合也不問政。

除了太祖皇帝時。

但今天呢?

“眾卿可有本奏來?”朱厚熜開口問了一句。

沒人站出來奏事,但楊廷和很緊張地站了出來:“陛下,聽聞日精門遇雷擊起火,乾清宮可有損?臣請工部即刻著手重修,另整飭清寧宮以待興獻王妃宮眷抵京。”

張錦身後的張佐不免擡頭看了看楊廷和。

那天不提,這幾天不提,今天倒是主動提出來了,他怕什麽?

以張佐的腦子,他想不明白。

李鐩正要站出去表態,在他旁邊的王瓊略微搖了搖頭。

皇帝還沒發話呢。

朱厚熜看著楊廷和。

他不記得老秦說過有這場火災。

現在的朱厚熜並不知道歷史上真的有發生這件事,還是自己在登基前後與大禮議一事上的做法引來了這件事。

當他被黃錦背著在雨中狂奔時,朱厚熜深刻地感受到為什麽皇帝會多疑,也切身地感受到了那夜色宮殿群落間隱蔽的可能殺意。

大雨中靠在日精門廊下睡著的兩個當值太監被燒死了?

朱厚熜是真的不信。

雷擊起火,什麽火能燒得那麽快,讓兩個近在咫尺的太監察覺不了,一直被燒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