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該怎麽審,就怎麽審

自刑部大門以內,官吏兵卒無不肅然以待。

刑部門外的街道上,朱厚熜坐在大輅上看著京城民居。

能在這附近居住的,自然都不是普通百姓。

以朱厚熜的心性,今天出了紫禁城也覺得透了一口氣。當年同樣十五歲登基的朱厚照總想往外跑,確實能夠理解。

更何況,他當初面對的還是劉健、謝遷、李東陽的內閣三人組。

但如今的內閣雖然只有楊廷和一人聲望超然,朱厚熜登基之初又給了足夠的下馬威,真就高枕無憂了?

踏入刑部大門後,朱厚熜就集中注意力。

楊廷和等人就在眼前。

四位閣臣,六部九卿,昨天奏疏中涉案的五府侯伯、魏彬等內臣也都到了。

許多人看著楊廷和他們頗有同仇敵愾的心思。

這等高位都要有聖意任命,楊廷和與毛紀、張子麟等人倒顯得勢單力薄。

但楊廷和卻表情平靜,見駕之後就請旨:“陛下欲聽審並令臣等旁聽,是悉數列立大堂否?”

“備些凳子,大堂一側都坐著聽聽就是。”

朱厚熜當先走進了刑部用來提審重犯的大堂,黃錦已經準備好了帶過來的小椅子。

“陛下不升坐?”張子麟吃了一驚。

“朕就坐這,眾卿坐那邊吧。”

朱厚熜的“禦座”設在了書辦的案桌旁,還是下首更靠近門的那邊。

他指的方向,是對面。

不占用三法司會審的正常空間,仿佛真的只是來旁聽,而不是居高臨下地坐在最上首。

一陣忙碌之後,許多個小圓凳被搬了進來。

眾臣再次謝恩之後,才一一落座。

張子麟有些忐忑地走向了主審位,他兩邊分別是都察院和大理寺派員的桌椅。

解昌傑偷偷看了看斜對面平靜的皇帝,讓他坐得更居高臨下了,解昌傑反而忐忑起來。

“開始吧。”

朱厚熜剛吩咐完,只見張子麟站了起來彎腰問道:“陛下,臣是如昨日一般再審一遍,還是接著往下審?”

“前情朕已知曉,接著往下審。”

張子麟領命坐下,著人去提江彬後微皺起眉來。

接著往下審,那一大堆涉案人員都坐在這,陛下莫非是來看他們與江彬對質的?

不安地看了看楊廷和之後,只見他臉色平靜。

大堂裏就這麽安靜等待江彬的到來。

鐐銬在地面拖動的聲音由遠及近,門外一聲高呼:“欽犯帶到!”

“過堂!”

朱厚熜側頭望了過去。

大堂之內,朝堂中地位最顯赫的文臣悉數在此,他們也都轉頭看向門口。

昔日,他們誰能不諸事顧慮江彬?

今天,他成了階下死囚。

門外更亮,江彬的臉隱在光線中。

等他費力地擡腳邁過高高的門檻,那張熟悉的臉才真切起來。

消瘦了很多,須發也更白了不少。

“罪民江彬,還不叩見陛下?”

張子麟先站了起來,向朱厚熜的方向拱手行了行禮。

江彬被抓住後就先在張太後懿旨下被剝奪了全部官職爵位,現在他先看了看被四個禁衛護在中間平靜坐著的皇帝。

笑了笑之後,他卻先看了看朱厚熜對面的那些老朋友,特別是楊廷和、魏彬。

“大膽!”張子麟拍響了驚堂木,“目無君上,罪該萬死!來呀!”

朱厚熜一言不發,看他們如何發揮。

“某都被你們定為謀逆之臣了,眼裏還有君上豈非奇怪?”江彬似乎很好笑的樣子,“誠惶誠恐叩見陛下,可免一死、可保某親族乎?今日諸公畢至,某應當是最後一次能見見老熟人了。將死之人,知不無言。陛下但有所問,罪民如實稟告就是。”

他說到後面才面向了朱厚熜,艱難地跪下行了一個禮,然後就隨自己舒服的姿勢席地而坐。

朱厚熜平靜臉繼續。

張子麟卻二拍驚堂木:“跪下聽審!江彬,三法司會審,你豈敢如此藐視公堂?”

“大司寇,某什麽苦都已經吃過了,何必還執著於這些表面文章?”江彬憊賴又懶散地回答,“陛下駕臨,不是來看三法司殺威棒的,還是快些審案吧。”

梁儲看了看楊廷和,只見他依舊平靜,就像對面的陛下一樣。

張子麟心中暗怒不已:這是他主審的公堂,罪囚如此囂張,若是真就如了他的意這樣開審,他刑部尚書的威嚴不要了?

這廝夾槍帶棒地說什麽陛下不是來看三法司的殺威棒,其心可誅!

“陛下。”他站了起來請旨,“罪囚桀驁不馴,若強令其跪地聽審恐驚聖駕……”

“日精門的火都沒能驚了朕。”朱厚熜平淡地說道,“該怎麽審,就怎麽審。”

平地驚雷,楊廷和終究變了變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