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南北勛戚,共聽聖諭

禦座之上,皇帝年“幼”。

有幸坐在乾清宮正殿裏的,都是勛戚中地位更高的:有世券的、有實職在身的、如張氏兄弟一樣關系特別的。

他們眼中的皇帝很年輕,但他們心裏的皇帝很老謀深算。

這半年來的事跡已經足夠說明很多事了,而今天究竟是什麽宴?

“是先說說才吃得安心些,還是先吃飽喝足了再聽朕說說?”

天可憐見,為了入宮後不失儀,早上就沒吃啊!

但“吃飽喝足”幾個字,陛下您重音強調了一下應該不是告訴我們選“先吃飽喝足”吧?

崔元帶頭站起來說道:“謹聽陛下聖諭!”

眾多憨頭憨腦地隨後慌張又或驚醒一般站起來表態咱先聽訓,看著毫無默契,也就等同於軍紀渙散。

殿外的人反應慢了一些,隨後才一起呼喊起來。

張侖內心狂呼:崔元你這個托!明明知道什麽,就是不說!

“都坐下聽。高忠,先傳些茶水,點心。”朱厚熜滿臉微笑,“都是忠於朕的勛臣,國戚更是一家人,也就是敘敘家常。”

乾清宮裏安排雜事的都是高忠,殿內殿外忙碌起來了。

一家人和家常這種話傳到了殿外,不能近距離感受氣氛的勛戚們放松了。

點心茶水既然上桌,殿外倒是有些憨憨混不吝地開始吃了,甚至有小聲談笑。

徐光祚等人擔心地看了看皇帝,只見他似乎不以為意,滿臉帶笑。

初次視朝時的那種笑容再現,他們心頭大呼苦也:我想在殿外,不想在殿裏。

“都別拘束。”朱厚熜還這麽說一句,“都是祖上立過大功的,或是與天家結了姻親的,自家人一般。就好比皇兄設的皇店,大夥也都一起幫著打理嘛。多虧有大夥,聽說生意都不錯。”

武安侯鄭英聞言不禁抖了抖。

張侖低下頭:祖上立過大功,也就是我們現在毫無用處唄。

生意不錯……陛下您要什麽就直說吧,怪嚇人的!

朱厚熜卻繼續嚇人,笑容滿面:“那海禁,禁的也都是平頭百姓,大夥自不在其列,天家柱石嘛。官店收入歸到國庫,也是要拿不少開支俸祿,不如少一道麻煩,這也在理。”

陰風陣陣,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不由得挪了挪屁股,仿佛凳子上有釘。

殿外還有小聲談笑隱隱傳來,直到崔元又再次“當托”,離席跪地大聲道:“臣等愧負天恩,叩聽陛下訓斥!”

聲音傳出,殿外一陣慌亂。

乾清宮殿內陰涼,而殿外一時也仿佛風大起來。

南京城內刑部的院裏,同樣擺了一場宴。

這宴席擺在了刑部,來到這裏赴宴的南京勛戚們就不用那麽雲裏霧裏了。

不能不來,是張子麟代天子賜宴。毫無疑問,張子麟南下之前陛下就安排好了這一出。

很明確的如坐針氈。

“雖偶有流寇邊患,天下總體是太平的。”張子麟管刑名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都差不了,皇帝口諭一直記著,“太平了,是該過些富貴日子。人人都想過富貴日子,多年前,你們父祖輩就是抱著這種願望,上陣殺敵的。又或者放棄了出任為官的前途,與皇家結親。有知足的,這是大智慧。有想更進一步的,這也是人之常情。”

坐得離張子麟最近的,偏偏是極為年輕的徐鵬舉。

浙直總督,九卿重臣,尤其是審了錢寧、江彬這等過去囂張無比的人之後,張子麟的氣場威壓非同一般。

而且這種極為好懂的話被他淡漠的語氣說出來,別有一番冷峻。

“但父親知足,兒子不見得知足。所以總歸而言,大家還都是想更進一步的。或財,或權,或爵位,或蔭子更多,親族誥命更多,這都極好。朕欣賞有上進心的。”

把南湖營、安慶營抽調出來的水師交給胡瓚節制幫著朱紈剿匪後,趕到這裏的李全禮聽著張子麟冷冰冰地說“這都極好”。

乾清宮內,朱厚熜的語氣是很真誠的,笑容也是很和善的:“人要是沒了上進心,那不就是混吃等死的廢物了嗎?”

殿外剛才吃了東西的人現在隱隱能聽到裏面說什麽了,畢竟極靜。

剛才誰在外面就開始混吃的來著?那接下來難道是等死?

“朕不是罵你們。”朱厚熜是提著腹氣發聲的,“朕是真盼著你們有上進心。當日郭勛奔走籌謀,朕便讓他參預國策會議了。如今更委以重任,讓他幫朕把三大營重新練起來。其後再立大功,朕也盼著嘉靖一朝再有新的國公。”

“不想再上進,不敢再立功,那麽安享尊榮也是好的。有一些上進心,憑本事去好好經營家業,那也是好的。但現在有些不好的事,文臣們的彈章時常遞進來,朕已經想了很久,想對你們說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