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草原余暉,南洋晨曦

最熟悉草原人的,自然就是草原人,尤其是早就志存高遠的俺答。

風掠過他的臉頰,他縱馬沖在前面,手裏舉著的彎刀有著金色的馬頭形刀柄。這是可汗之刃,是神聖的至寶。

他已有汗名,為何不能用金刀?

昔年,蒙古人用的也是契丹人的長刀。是成吉思汗從西面接觸到了彎刀,後來再改進了一下、甚至用了一些漢人鍛造的技藝,這才有了蒙古彎刀。

那時候,草原鐵騎從將領到士兵,人人都有鋒銳的蒙古彎刀為兵器。

金柄的金刀,只有寥寥數人可以用。

現在,許多士兵已經沒有好刀可以用了。而漢人的鐵,多得用來鋪路!

可長生天的子民還無法團結在一起。

因為沒有讓所有人都信服的頭領,真正的大汗!

“殺!先殺服他們!”

俺答嘶聲長吼,二十五的他身先士卒。

如今,察哈爾萬戶領有察罕塔塔爾、克什克騰、敖漢、奈曼、翁牛特、烏珠穆沁、浩齊特和蘇尼特等八個鄂托克屬部。

俺答傾巢而來,分布於察哈爾西南部的兩個鄂托克的哨騎發現他們之後,選擇了沉默。

一半是因為看到了俺答的決心,一半是俺答曾經在鎮安堡外的營救之恩。

而現在,俺答的目標不是殺掉多少人。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盡可能地保存草原的力量。

他的目標,是那一枚玉印。

“呼斯樂賽罕!不要逼我!隨我去汗帳!長生天在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們,為了我們的子孫!”

馬奔到近處,俺答兩眼流下了熱淚。

在兩翼,他們土默特諸部的騎兵再無面對明軍炮火時的無力。他們的勇武,不是如今的中央萬戶騎兵可以比擬的。當年的怯薛軍變成這樣,只因為達延汗死後再無明主。

俺答看著自己的部下和對面的將士都在不斷倒下,而他們的主將呼斯樂賽罕仍舊浴血奮戰。

現在,是俺答親自率領的中軍主力發起最後的沖鋒,他已經看得到呼斯樂賽罕轉頭過來時憤怒的臉。

“逆賊!罪人!你還有臉說什麽長生天?埃爾基爾汗一定會將你扔進大大的油鍋,而我會一根一根拔掉你所有的頭發!”

“你怎麽就不明白……怎麽就不明白……”俺答痛苦地閉上眼,再張開之後就怒吼著,“我要做的一切,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我要為長生天的子民帶來美好的希望啊!”

在草原上的薩滿教,人們用用馬頭骨和藍色布條堆成敖包,天空是所有草原子民的崇拜。而在死後,靈魂將由冥界的王子埃爾基爾汗進行審判。有惡行的,就被丟入滾燙的油鍋。惡行越多,油鍋越大,越難爬出來。

這個時候,在天堂裏,每一個曾經從你的善行中獲益的人都能抓住你的頭發幫你一把。

可是呼斯樂賽罕說要一根一根拔掉他所有的頭發。

俺答放棄了對呼斯樂賽罕的招降,他在不被理解的悲愴和使命感中最後嘶喊了出來:“殺!”

“殺!”馬芳一箭射出,控制著胯下戰馬掠過一個即將墜地的敵人時,勾注馬腹彎下腰去,眼疾手快地搶到了他的弓和箭袋。

行軍打仗,每個騎兵都會根據自己的實力,帶上兩到三張弓,至少兩個裝滿了箭矢的箭袋。每個箭袋,要有百枝箭左右。

馬芳以前是奴仆,他只有一張弓,一袋箭。

現在他又能繼續殺了。

“好樣的!”

看到馬芳展示出來的馬術,還有他繼續戰鬥的意志和興奮勁,土默特部的騎兵認可了他。

馬芳握緊了這張新的好弓,試了試弓弦的力度,隨後就激動地舉了舉弓高喊道:“忽熱!”

“殺!”

在這片草場上,馬蹄聲不絕於耳。高速移動穿插的騎兵找著角度對射、躲閃,除了最初時分左中右不同方向的包抄、穿插、鑿穿,到後面便越來越混亂。

不同的騎兵隊伍,更像是海戰時的一艘艘戰船,弓就是他們的炮,箭矢就是他們的彈丸。

被打散了隊形後,就是圍射,墜馬便形同沉沒。

已經跟隨俺答南征北戰了十年的土默特部騎兵如同沒有退路的群狼,現在他們人人眼裏都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這裏的戰鬥和殺戮只是開始,這裏之後,還有察哈爾萬戶更多的部族,還有喀爾喀萬戶這個左翼裏最忠於汗庭的敵手。

天空陰沉著。

夏日多雨,但當雨真的下下來的時候,卻仿佛長生天在為他的子民互相殘殺而哭泣。

雨水浸透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和馬匹之後,帶出了更多的血液,沁入了下面的土地裏。

來年,這裏也許會更加肥沃,野草更加茂盛。

但眼下,這裏越發像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