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向大明求助

唐順之說得很明白,觸逆鱗。

讓將來分封外藩的諸皇子受制於大明駐軍,這倒還好。

主要問題是:一旦軍務會議和大明軍方將來成為了整個宗藩諸國之間安穩的壓艙石,他們的利益訴求即便皇帝和文臣也不能忽視。

而且,軍務會議總參謀已經有了以文臣擔任的慣例。那麽在將來由文臣打理好內政、禮交、邊貿事,由軍方壓艙宗藩關系的情況下,如果大明的文武群臣有了一致意見,那麽大明天子、諸國國主這些朱家宗親,又能怎麽樣?

他嚴嵩被夏言和唐順之當槍使了!他是呼聲極高的將來總輔人選,他的兒子只怕也是將來呼聲極高的日本駐軍將領之首!

提出這等可能讓皇帝將來的子孫被文武群臣共同架空的大方略,唐順之怎麽敢這麽大膽把問題點明的?

嚴嵩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只見皇帝皺著眉頭用手指輕輕敲擊著禦案。

“行了,朕知道你們的顧慮了,先回去吧。”朱厚熜揮了揮手,“朕要通盤琢磨。”

“臣謝陛下寬宏之恩,臣告退。”

唐順之行了大禮。

離開了養心殿,夜裏的紫禁城更加肅穆。

走在宮墻之間的甬道上,這回嚴嵩沒有表面輕松地與他閑談了。

但走到了看得見內金水橋的地方之後,嚴嵩終於開了口:“應德,你們著實大膽。”

“國老何出此言?”唐順之淡淡地開了口,“國老莫非忘了,陛下最開始是想在諸藩試行虛君之制的。”

嚴嵩心頭劇震。

如果他沒記錯,是唐順之回京後見陛了一次,陛下後來一改之前的說法,準備大開大合地分封諸藩、俱行大明之制、奠定天下大同根基。

唐順之不是那個讓皇帝和他的子嗣穩掌大明及諸藩的那個人嗎?

“國老勿怪。陛下既然能有此念,此次自然最多有驚無險。”唐順之回頭望了望,頓了腳步朝養心殿那邊彎腰行禮,“陛下襟懷之廣,謀慮之遠,順之望塵莫及。所請之大略,非為一家一將私利計,更為陛下子孫萬代計,陛下定然洞若觀火。”

嚴嵩看著他的身影一時有些恍惚。

說實在的,他還並沒有完全想通。

禦書房內,朱厚熜還坐在禦座上沒動。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啞然一笑。

唐順之果然是比他更激進的保守派,別看當日大義凜然地駁斥朱厚熜的虛君試點設想,其實心裏大概是無比認同的。

或者說,不是認同必須要虛君,而是認同強大的制度比期待君明臣賢更可靠。

要讓天下大同,至少得是在和平的環境裏。

軍隊其實是容易暴走的,如果將來內外皆定,怎麽按住這頭猛獸?

既然不可能當真不要軍隊,那就只能用利益收買、用制度穩固住唄。

皇帝和文武、大明和諸藩,有了一套只需要換人就能避免許多最壞結果的方案,那麽大明天子、諸藩國主、文武群臣都有了更多選擇。

以前只是在大明內部換,換的余地沒那麽大。

以後,為什麽不能是在宗藩之間換?

細思下去,只要制度相同、才能考選的標準一樣,先只是武將四處流官任職,等到基礎打好了,如何不能讓文武群臣都流官任職?

等到最後真具備了全部成為實土的基礎,或者說朱厚熜的某個後代有個完全大一統的志氣,也未嘗不能給他留下一試的基礎。

步步為營,試出了朱厚熜覺得兄弟鬩於墻只怕是免不了的事這種態度。

而若是他的後代沒有那樣的志氣和才幹,只要能夠不折騰、維護好這一套體系,那麽有軍方的鼎力擁戴,又何愁皇位不保?

如果連安排軍方將領的空間更大了還玩不轉,讓文武當真一心架空皇帝了,那也就是他的後代太昏庸。那種情況下,就算只是虛君,也未嘗不是一種福分。

可即便是那種狀態,君臣文武體系如此龐大,權力分割不僅局限於大明內部,涇渭分明的文臣武將之中,又有哪個別姓能取代朱家而服眾呢?

說是宗國府,只怕是更高級別的“朝爭舞台”。

何況從嚴嵩離開時的表情來判斷……夏言和唐順之是把嚴嵩哄來的。

那就是告訴朱厚熜:我們不會在某些底線事情上與國務殿站在一起,您放心。今兒晚上,我們先得罪嚴嵩給您看看。

朱厚熜搖著頭站了起來:“嚴嵩啊嚴嵩……”

這算不算夏言報另一個故事裏的背刺之仇?

再次回到文素雲宮裏,老七朱載堰還在等著朱厚熜陪他玩玩答應他的六博。

這六博是一種起源及早的桌面遊戲,所謂博弈博弈,博大約指的就是六博,弈則是圍棋。

六博的玩法,是要通過擲點來決定後面走多少步的。這小遊戲大約在隋唐後就逐漸失傳了,如今是朱厚熜又借鑒了一些飛行棋、大富翁等等玩法搞出來的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