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你整理好自己

聶無羈走的時候看似灑脫,實則是一點兒都不灑脫,因為他對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子,看清楚了。

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並不是什麽都看不懂,什麽都不懂也就什麽都不怕,恰恰就是你什麽都看懂了但無力改變,這才可怕。

以前聶無羈始終都覺得,是那些大玉的蛀蟲想把大玉往死裏禍害。

是大玉天子,以一己之力把大玉救了回來。

然而現在這麽看的話,那些蛀蟲沒能辦到的事天子只需退位就辦到了。

這就像是一場無比矛盾的戰爭,打的你死我活,但打的又莫名其妙。

因為那些人要打仗,是想讓大玉換個天子,天子要打仗當然就是不想讓大玉換個天子。

可是打來打去,打到現在死了那麽多人,這時候才發現……天子終究是要換人的。

而且還是天子主動換人。

那之前打的那麽慘烈算什麽?在這場戰爭中死去了那麽多人又算什麽?

林葉一直都能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他能擊敗那麽多對手,也恰恰是因為他能把自己換成對手的身份去思考。

但林葉始終無法站在天子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他沒辦法把自己想象成天子。

只這一點,他就沒法感同身受。

林葉自己一直都在欺騙自己,他告訴自己說,天子籌謀這麽久,做了這麽多事,還不就是為了天子退位的時候能穩定一些?

可其實自始始終,林葉都沒能把自己騙了。

誠如聶無羈所言,只要天子退位,老真人也退位,那動蕩必來。

原本坐在至高處的是天子是老真人,現在換成了辛先生和聶無羈,後邊這兩個怎麽和前邊那兩個比?

若天子和掌教真人不動,林葉確信只需再有十年,到他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婁樊都要匍匐在大玉的腳下。

沒有十年了,從現在天子這一步一步走下來的棋局分析,也許連五年都沒有了。

林葉在聶無羈走了之後,自己又開了一壇酒,還是坐在那個稍顯冰冷的台階上,一口一口的喝著。

謝雲溪腳步輕緩的走到他身邊,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坐下來,緊挨著他。

在這樣一個夜晚,她在林葉身邊坐下來的那一刻,林葉不僅僅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也感受到了淡淡的暖意。

“越是能看到遠方的人,心中越是孤獨和哀傷。”

謝雲溪從林葉手裏把酒壇拿過來,舉起,也喝了一口。

她咽下這口酒,似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林葉的內心。

“聶無羈也看到了?”

她問。

林葉點頭:“是啊……他也看到了。”

謝雲溪不再問他什麽,只是把酒壇又還給了他。

林葉喝了一口,感覺酒壇口似乎還有小姨唇邊的余溫。

“這種感覺不好。”

林葉說:“走一步贏一步,費盡心思也拼盡全力,但卻沒有一絲喜悅,因為看到了,不管贏多少步都沒意義,會來的最終還是會來,阻止不了最後一步的輸。”

謝雲溪嗯了一聲。

若是在以往,她會勸說林葉想開些,不要總是往憂患那些地方去想,人生總是會有不憂患的事,和無需他憂患的人。

可是這次,她不想勸。

她只是忽然間,很突兀的,但又那麽順理成章的,自然而然的一側頭,枕在了林葉的肩膀上。

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氣氛下,她輕輕的靠在林葉肩膀上,讓林葉眼前的黑暗一瞬間就消失了。

謝雲溪明顯感覺到了,林葉的肩膀在她靠上去的那一刻,微微的顫了一下。

其實那也不是顫抖,而是下意識的,肌肉在這瞬間就繃緊了。

用這種緊張來驅散林葉的另一種緊張,好像比勸慰林葉還要管用的多。

這個家夥啊,總是那麽憂患,可他才十九歲啊。

無憂無慮,似乎一直都和這個家夥沒有絲毫關系。

林葉像是一塊嚇傻了的石頭,坐在那一動都不敢動。

謝雲溪卻像是一個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在試探著猛虎的小鹿。

她,輕輕的把手放在了林葉手上。

在那一瞬間,林葉手上的筋好像都嘣兒的一下跳了起來。

林葉的手好像很涼。

這涼,可不好暖過來。

然而這世上許多事就是如此神奇,對每個人都安排了最公平的待遇,這個待遇,才是真正的不分高貴貧賤,那就是能暖你的人,都在你身邊呢。

想暖一個人的手暖一個人的心,這世上除了家人之外九成九的人作用都不大。

家人是最好的,只不過家人偶爾會忘了這些。

掌心裏的溫度,是一劑良藥。

謝雲溪掌心裏的溫度,剛剛好就能把林葉手上的涼驅散。

他居然還想躲,下意識的想躲,可是謝雲溪的手指且輕巧的又溫柔的和他五指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