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煊
古洛陽,宮闕錯立,亭台樓宇如林。
城中偏東,巍峨古樸的八角四方樓中,容貌稚嫩,但卻極俊秀的陸煊專注的整理著一卷卷竹簡,仔仔細細的替它們掃去土灰塵埃,一絲不苟。
不遠處,一個老人和一個中年人相對而坐,老人穿著古樸長衣,看上去滿腹經綸,又如同一個鄰家糟老頭一般,沒什麽威嚴,
中年人面容英武,但卻嬉皮笑臉的,相當輕佻。
“老師,我真不是基礎沒打好,我築玉樓若不周,神梯高聳,天門巍峨……”
“行了!”老人吹胡子瞪眼:“連【先天之精】的本質都不清晰,你這臭小子,遲早吃大虧!”
“那您與我再講講?”張陵嘿嘿一聲,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來。
老人沉默了半晌,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看看你幾個師兄,再看看你……行吧,我便再給你講講!”
“得嘞!”張陵喜笑顏開,旋即想起什麽似的,對著角落整理藏書的少年招呼道:
“小陸煊,過來一並聽一聽,說不定對你以後有些好處的!”
“哦,來了。”
陸煊放下竹簡,老實應聲,快步走了過來,依次做禮:
“李爺爺,張大哥。”
“坐下聽吧!”張陵按著陸煊肩膀讓他坐下,沒好氣道:“那些繁瑣禮法不必太遵守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沒這個必要。”
陸煊老老實實點頭,又老老實實搖頭,沒反駁,也未順從。
“你這小家夥!”
“行了。”李姓老人此時緩慢溫吞的開口:“聽我說法。”
張陵神色一肅,陸煊則是垂了垂頭,做洗耳恭聽狀。
“【精】,人體根本,軀殼之源,後天之精存於萬物,無有定,而先天之精有常數,生時若得三兩三,死時亦存三兩三,不增不減……”
陸煊逐漸癡迷進去,等再回過神來,眼前的老人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破舊的天花板,一盞昏暗電燈吊在上頭,輕輕搖晃著,發出吱呀聲。
夢醒了。
這個夢,他做了七年。
每隔個兩三天,精神安穩之時入眠,陸煊便會夢見那處滿是藏書的大樓,夢見李爺爺和張大哥,
不止如此,這個夢還是連貫的,就好似電視連續劇一般,夢做了七年,夢裏也過了七年。
“先天之精,後天之精……”回憶起夢中老人所述,陸煊伸了一個懶腰,神清氣爽。
嗯,每次聽李爺爺講完一些東西,醒來後總是感覺整個人都被天河之水洗滌過一般,從頭到腳,從軀殼到精神,俱如是。
將隔夜的大饅頭蒸熱,小心的擠出一撮榨菜,一大口饅頭一小口榨菜,吃完後,陸煊側耳,聽見屋外春雨聲,臉上這才浮現笑容。
“下雨,街上應該沒什麽人,便就沒人和我爭搶。”
掃了一眼不大但很整潔幹凈的屋子,確定沒有什麽遺漏遺忘後,陸煊薅起來蛇皮口袋,撐一把老傘,推門而出。
入眼是同往常一般的泛著酸臭味道的肮臟街道,哪怕春雨打爛泥土,也未見芬芳,只嗅到酸臭更甚,
屋外長街與屋內方寸儼然是兩個世界,一個破落肮臟,一個不染塵埃,就好似淤泥中養出淡青蓮花。
少年提著蛇皮口袋,撐著老傘,步子沉穩平和,沒多久就走到了這處棚戶區的邊界。
“陸小子,你又去外頭撿垃圾呢??”
推著成堆豬肉、同住在這處貧民窟的鄭屠夫高聲招呼:
“晚上的抗議遊行你去不去?”
“抗議遊行?”陸煊有些詫異:“鄭叔,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還不知道?”鄭屠夫啐了口唾沫:“還能是什麽,拆遷唄,大夥都不願意!”
陸煊更疑惑了,輕聲問道:
“鄭叔,為什麽不願意?這不是好事情麽?哪怕開發商黑一些,分的錢少一些,但至少大家可以換個更好的地方住……”
“誰說是拆棚戶區了?”鄭屠夫沒好氣道:“那群王八犢子是要拆後面的墓園,要拆我們家家戶戶的祖墳!”
陸煊條件反射似的開口:
“不行!”
“是不行啊!”鄭屠夫憤憤不平:“主要是拆墳就拆墳,給的還少,為了那麽三瓜兩棗擾了祖宗清凈?我呸!”
頓了頓,他又道:
“話說,晚上的抗議你去是不去?”
陸煊不加思索:
“我肯定去!”
“行,我就知道你會去的!”鄭屠夫笑道:“你小子有良心,我估計你是最不願意拆墳的,畢竟,楚老頭才下葬沒多久……”
七年前,剛滿九歲的陸煊獨自逃難來到這座東海市,若不是棚戶區的楚老頭收留,早就餓死在大街上了,
畢竟聯邦有明文規定,任何人不得招收未成年者做工,即使是現在,陸煊也找不到活路,只能靠賣廢品換取微薄的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