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頁)

那一晚,安久久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孤兒寡母。

“我陪我媽回老家了。”安久久在電話裏和遲拓說,“舅爺爺回去就病倒了,老家這邊有個親戚認識律師,我媽這兩天都在跟她聊。”

她還有心情開玩笑,語氣苦口婆心:“我現在終於知道律師的重要性了,你以後一定要當律師!”

電話背景樂嘈雜,遲拓想起安久久形容過的王珊珊的老家,每年都會被淹一次的海邊小漁村,窮且閉塞,安久久很討厭那個地方,她說每次回去她們家有個親戚的兒子都會盯著她看,怪惡心的。

他有很多話想跟安久久說,比如望城也有不錯的離婚律師,安懷民屬於過錯方,和人同居十年對方還懷了孩子,打官司的話安懷民肯定不可能一分不給。

但是那房子畢竟寫了爺爺奶奶的名字,安懷民混子一樣真就一分錢都沒有存的話,財產分割也確實很吃虧。

他自己平時沒事看的那些法律知識到底不是系統學過的,能說的就只有那麽多,能幫上的也就只有那麽一點點。

這種無力感讓他不安,所以他只能隔著一層紗的讓她注意休息,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幫她去拿了這幾天的作業幫她做好大綱。

安久久這一次去了一周,回望城已經八月底,學校都快要正式開學了。

她一個人回來的,王珊珊帶著親戚介紹的律師直接去了安懷民所在的那個城市。

王珊珊說安懷民也有軟肋,他最在乎的就是他在自來水廠的工作,要不然也不會出軌那麽多年都藏著掖著,她打算直接去自來水廠鬧。

安久久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在老家又聽了很多她媽媽和安懷民的愛情故事,王珊珊是飛出山窩窩的鳳凰,長得好看性格利落,大家都以為她會去城裏面會有大出息。

後來王珊珊的大出息就變成了嫁給一個城市戶口的男人,那男人來漁村跪著給王珊珊的父母磕頭,說以後一定會對王珊珊好。

新女婿上門的時候,全村人都來喝了這頓喜酒,男人被灌的爛醉如泥,卻還記得拉著王珊珊的手把她往身後塞。

漁村的人看人看酒品,都說王珊珊嫁對了人,這男人看著就是個好的。

也不過十八年功夫,人人艷羨的婚姻被碾得一地雞毛,安懷民出軌十年還自認對得起這個家,回家不是教訓妻子就是罵女兒,被捅破出軌又因為小三懷的是個男娃,連臉皮都不要了。

望城的這房子地段雖然不錯,但屬於老破小,學區一般,望城也不是什麽大城市,八十幾平米的三房一廳小房子掛牌價格七十萬不到,對半分每人也就三十萬。

那個酒品不錯看著就是個好的男人,為了三十萬,對著發妻女兒圖窮匕見。

安久久三觀盡毀,上學的時候坐到自己熟悉的位子上的那個瞬間,居然覺得上學真好,那些永遠都看不懂的數學題真好,老師在上頭唾沫橫飛聽起來居然是真心在關心他們前途的感覺真好。

***

臨近正式開學,暑假補課內容開始收尾,前三的尖子班早就模擬考結束了,就剩安久久他們中等班的考試都湊在這兩天,一整天模擬考完,晚上晚自習試卷昨天做的試卷就發下來開始做錯題解析了。

忙碌的高三生連吃飯都只能在學校食堂裏隨便應付一下。

晚飯結束,安久久坐在操場上仰頭看天。

遲拓今天沒來,他們兩個人最近變成了傳說中的不見其人的關系,忙到彼此發消息都得等半天才能等到回復。

遲拓外婆去世以後張柔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張成林現在不是中國國籍,很多事情辦理起來不方便,外婆身後事處理一直都是張柔在做,最終還是身體沒撐住,暈倒了。

醫生說她有重度焦慮中度抑郁以及營養不良,需要住院治療。

屋漏偏逢連夜雨,遲拓在醫院裏陪護,電話那頭聲音都是啞的。

“沒什麽大事。”他說,“之前太累了,醫生讓住院兩天,正好做個體檢。”

安久久躺在草坪上,晚上可能要下雨,已經起風了,天上飄著大團大團的烏雲:“你晚上還來晚自習嗎?”

“趕不上了。”遲拓說,“我媽晚上還有個檢查,出結果估計都得七點了。不過醫生說不用陪床,結果出來我就可以回去了。”

操場上有精力旺盛的高三生吃了飯在跑圈,還有些已經瘋掉的拿籃球當足球踢,笑鬧聲此起彼伏。

“要下雨了。”安久久說,“你帶傘了嗎?”

遲拓笑了一聲,應了個嗯。

兩人就都沒有再說話,安久久沒掛電話,把手機調成了免提。

操場上笑鬧聲和風聲帶著活人氣兒,傳到遲拓的耳朵裏,讓他無端的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