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2/3頁)
遲拓聽了兩遍終於把這句完全沒有標點符號的話理解清楚了,心裏堵得慌。
那天他也在車上,他知道安也那次出手是因為想到了她自己。
“你不是佳佳。”他摸摸她腦袋,房車裏開著暖氣,她裹得嚴實,臉上脖子上都是汗。
安也沒理他,維持著僵硬地上下晃動的樣子。
遲拓進衛生間弄了個幹毛巾過來,給她擦了擦臉又擦了擦脖子。
安也一動不動,眼珠子都沒轉一下。
太熱了,她額頭和脖子黏膩一片,遲拓擦得很小心,怕扯到她已經亂七八糟的頭發,來來回回擦了兩遍,他閉了閉眼。
安也還在那邊念念叨叨,只有在他給她擦脖子的時候因為癢,很輕地縮了下脖子。
遲拓深呼吸了三下。
起身去冰箱裏弄了點冰塊裹毛巾裏,往自己臉上蹭了蹭,覺得冰,於是又加了一層毛巾,再碰了碰,又感覺不夠冷,來回折騰的安也那邊又說了五個輪回,才弄了個差不多的溫度。
他拿過去,碰了碰安也的臉。
安也抖了下,那句話剛說到一半,中間卡了殼,她頓了頓,從頭開始說。
遲拓站在那裏等,等她那句話快說完的時候,又碰了碰安也的臉。
連續六次,安也那句話都沒有說全,遲拓每次碰觸的時間點都不一樣,所以她說得零零落落。
第七次,她剛開口遲拓就冰了上來,那些冰塊在毛巾裏捂太久開始化,他貼上來的時候一滴冰水滴到她脖子上,特別冷,她眼睛瞬間瞪大。
“抱歉。”遲拓也發現了,轉身去把毛巾擰幹。
安也:“……”
她鵪鶉一樣地晃蕩了兩分鐘,開始念台詞。
遲拓這回沒冰她了,問她:“要不要把外套脫了,你一身汗,捂一個晚上估計得洗頭。”
安也:“……”
她緩慢地安靜了下來,也不晃了,像是被外界一刺激,離家出走的靈魂在空茫的半空中回了個頭。
“其實……”遲拓坐到安也床邊,低頭笑了笑,“我對付這些事還挺有經驗的。”
安也:“……”
“你捏著這個。”遲拓把手裏面仍然冰涼但是已經被他擰幹的毛巾塞到安也手裏,“應該會舒服一點。”
安也捏著冰涼的毛巾,很輕微地歪歪頭。
“是吧。”遲拓笑了,摸摸她腦袋,“真實溫和的外來刺激會讓你舒服點。”
安也捏毛巾的手悄悄地收緊,用自己整個手掌覆蓋住這塊冰冷。
遲拓看到了,又笑了,繼續摸了摸她腦袋。
“不怕了。”他說,“我在。”
安也僵住。
這三個字像是某種開關,她後腦勺像是被人重重錘了一拳,腦袋嗡嗡的只能聽到不怕了這三個字,很熟悉的嗓音,很熟悉的話。
手開始抖。
眼前的視線也開始抖。
眼淚掉下來的時候,她知道遲拓起身把她摟進了懷裏。
她嗚咽出聲的時候,她聽到了遲拓也很輕地吸了吸鼻子。
媽的愛哭鬼。
她想。
她是怎麽了?
她想。
“我……”她一開口就發現自己喉嚨劇痛,像是連續念了十八年台詞的那種痛,蹙眉,“嗓子痛。”
“喝水?”遲拓問。
“喉糖。”安也在自己那件灰色蟬蛹服裏面掏啊掏,掏出一顆糖,用這樣擁抱的姿勢塞到嘴裏。
沁涼的薄荷味道沖上腦門,她把硬糖咬碎,碎片不咽下去,等喉嚨周圍都糊了一圈冰涼感之後,才用下巴在遲拓肩膀上磕了磕。
“你腰不酸嗎?”她問,“核心練得真不錯。”
他是彎腰摟她的,大概就是安慰的姿勢,沒有貼得特別緊,所以這姿勢挺累人的,安也甚至覺得這姿勢如果拍出來的話其實應該挺好看的,就是費腰。
遲拓嘆了口氣,直起腰。
安也又摸了一個喉糖塞嘴裏,臉上沒什麽表情。
遲拓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都尷尬著,畢竟眼睛都還是紅的。
“你……”安也嚼著喉糖,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你媽媽也會有這個症狀嗎?”
“沒有。”遲拓說,“只是那幾年確實看了不少資料,再加上我自己也在看心理醫生。”
安也看著他。
“失眠。”遲拓解釋,“還有焦慮。”
安也還是看著他,半晌,問:“我剛才那個症狀,算是精神病了吧。”
“你那位主治醫師怎麽說?”遲拓問。
安也頓了頓:“他不知道……”
“他只負責看我的KLS,其他的症狀我並沒有告訴過他。”安也說。
後面的話有些難以啟齒,雖然他們久別重逢都抱頭痛哭過了,但是她還是不太想從自己的嘴巴裏說出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