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北方的五月, 春光最盛。
林子裏和林場的路邊溝畔,還有各家的房前屋後, 杜鵑花綻開一片片深深淺淺的紫。
早上六點多的時候阮靜秋醒了,說話已比昨天好多了,雖慢卻不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了。
她讓施常青給她扶坐起來,後面靠著被垛,她已能坐得很穩。
整個人雖瘦骨伶仃到都脫了相,可人是清醒的,智力沒有受損,記憶也都在,躺了三年的植物人醒來能是這個狀態, 堪稱奇跡了。
昨晚上施萍萍一家都沒回去,三口人在施彥銘的房間睡的, 施彥銘則去了後面邵征房間睡了。
一聽到早上施常青起來的動靜, 一個跟著一個都起了,臉沒洗牙沒刷地先過來看阮靜秋。
阮靜秋已經能小幅度地笑和動作了, 給子女和兩個外孫叫到面前,挨個細細摸了臉。
她雖躺著醒不來,可從四月份開始她偶爾能聽進去周圍人說話了, 之後一日一日地, 清明的時候漸漸多了起來。
只是身上像壓了座山, 睜不開眼也挪不動分毫。
就這麽她慢慢攢起了力氣,昨天晚上試著拼盡了全力,沒想到真成了。
所以最近家裏的事她是知道大概的,早上施常青又揀著大事給她說了些, 阮靜秋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這不,她摸著邵征和小姚安的頭, 淺笑著,“還是我……有福,一醒來……就有兩個貼心的……外孫喊我。邵征常過來和……姥姥說話……姥姥都知道呢。”
知道邵征不是自己家的,阮靜秋待他也是和小姚安一樣的,因為知道邵征的身世,對他還多些憐愛。
邵征也很喜歡這個溫溫柔柔的姥姥,“那姥姥多吃飯快點好起來吧,咱家好多大事都等你拿主意呢。我覺著姥爺不太行,他管不了舅舅和小姨。”
一幫人忍俊不禁,施愫愫彈了他腦門一下,“這是有了姥姥,別人又可以丟過墻了吧!”
阮靜秋有些費力地挪手過來拉住施愫愫的手,“沒想到……是愫愫救了媽,我家愫愫有大本事了。”
只這麽一會兒,阮靜秋說話就順暢起來。
阮靜秋一句“杜鵑花開得真好”,施彥銘就跑出去,也不知上誰家扛了把躺椅回來,給放到了院子當中。
施愫愫難得勤快地找來抹布,給躺椅的角角落落都仔細擦幹凈了,施萍萍拿了兩床褥子給厚厚地鋪上。
施愫愫趕緊招喚起老父親,“老施同志這活得你來,給我媽抱出去賞春景呀。”
阮靜秋卻不用,“扶我慢慢走過去吧,我想走走。”
施常青忙一點點扶她挪下地,屋裏到院子裏不過十米的距離,阮靜秋氣喘籲籲地挪了五分鐘,她卻是那樣高興。
被扶到躺椅上半坐半臥著,她深深地呼吸,“是春的氣息!”
擡頭看著丈夫兒女,眉目溫柔,“林子裏的野杏樹也該開花了,可以移幾株到院子裏,到秋天我們可以做罐頭留到冬天吃,還可以做杏子醬,邵征和小姚安肯定會愛吃。”
她是無論任何境地都要好好生活的人。
看著阮靜秋哪哪都好了,又有施常青守著,這些人才有心思幹別的。
施彥銘去灶間做飯,施愫愫拉著邵征和小姚征洗簌,施萍萍和姚立民在菜地裏澆水。
等八點多葉開過來時,施家人才開始吃早飯,就算是禮拜天也沒這麽晚過。
看到躺椅上的阮靜秋,他走過去,特別恭敬有禮地行了個禮,“嬸嬸我是葉開,昨晚怕打擾到沒給嬸嬸問好,嬸嬸別見怪!”
阮靜秋先已經被施常青喂著吃了碗蛋羹,這會兒正笑微微地看著家人吃飯。
葉開進門的時候她側對著看不見,這會兒見到竟是這麽個出眾青年,不由贊道,“是……邵征他爸吧?一家人哪用講這些,小葉你吃飯沒有,坐下再吃點兒吧。”
“嬸嬸不用操心我,家裏我隨便著呢。”回著話,他已經坐到施彥銘給他挪過來的椅子上,抓了個雜糧餅先咬了一口。
邊上施彥銘問他,“葉大哥你咋也晚了,睡過頭了?”
葉開裝作不經意地往施愫愫那兒看了一眼,見她有些不自在地轉開頭,知道她還記得談對象的事,放心了。
這才回施彥銘說,“嗯,昨晚上熬夜寫報告了,心情好反倒不困了,後半夜才睡的,早上就睡過頭了。”
說完,他又意味深長地往施愫愫這邊瞥來一眼。
他這一再地往她這邊走眼神,給施愫愫看得有點心驚肉跳的。
知道葉開這是提醒她已經寫完結婚報告了,讓她這邊也抓緊和家裏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