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維列斯在阿蘭的懷抱中屏住了呼吸。

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他這一刻的感覺。

長久以來冰封的心靈被浸泡在了溫泉之中,他的血管裏流淌著溫熱的蜜汁,而靈魂中巨大空洞的缺口被某種軟乎乎,甜滋滋的東西填得滿滿的。

然而龍畢竟是一種無比貪婪的可怖生物——

維列斯控制不住地伸出胳膊緊緊地回抱住了阿蘭,但緊接著他就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另外一種變化。

身體深處彌漫出來的灼熱,劇烈的饑渴感,不斷上升的體溫,蠢蠢欲動的尾巴以及鱗片。

荒誕而卑劣的沖動在他的血肉中橫沖直撞,在阿蘭看不見的角度,維列斯的瞳孔亮得像是真正的野獸。

最糟糕的是伴隨著某種不可言說的隱秘渴望,維列斯原本就異於常人的感知能力在這個夜晚進一步得到了提升。

孱弱嬌小的黑發人類就在他的懷抱之中,他嗅到了阿蘭的氣味,人類的皮膚柔軟而溫暖,散發著甘蜜一般誘人的香氣。

在這一刻,阿蘭並沒有對維列斯有任何的防備,而維列斯該死地感知到了這一點。

維列斯感到一陣暈眩。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只饑腸轆轆的野獸,它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獨行了太久,長久以來的寒冷以及孤獨讓它餓得快要發了狂。

而那只傻乎乎毛茸茸的小兔子就那樣來到它的面前,並且撒嬌一般向著野獸攤開了自己毫不設防的肚皮。

只需要一張口,野獸便能輕而易舉地將那只兔子含進自己的嘴裏。

用牙齒輕輕咬穿那薄薄的皮肉,吮吸起裏頭甜美的汁液。

即便那想象不過稍縱即逝,維列斯身體裏隱藏著的獸性依舊迅速地沸騰了起來。

那個詞語是怎麽說的來著?

哦,是了。

垂涎欲滴。

屬於龍的那一部分維列斯對自己懷裏的人類垂涎欲滴。

他的喉頭滾動著,拼了命的克制自己龍的天性讓他感到有些輕微的暈眩。

“維列斯先生,你還好嗎?”

他聽到阿蘭有些困惑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你在發抖。”

阿蘭擔心地問道。

“我——”

維列斯克制著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他開了口,然後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怪異而沙啞。

短暫的停頓後他才整理好自己的聲音。

“我沒事,我很高興。阿蘭先生,我非常,非常地高興。”

維列斯低沉地說道。

“你是第一個願意接納我的人。”

維列斯繼續說,他沒有撒謊,雖然他現在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自己的解釋上。

他察覺到阿蘭已經松開了雙手,後者正在離開他的懷抱。就像是所有正常人那樣,朋友之間用於安慰的擁抱總是溫暖而短暫的。

可維列斯結實有力的胳膊卻依然死死地環在阿蘭的腰間。

有意無意的,他企圖將小小的鄉下法師禁錮在自己的臂彎之中——如果可以,他願意將對方永遠地留在自己懷裏。

“你是一個好人,維列斯先生,其他人只是沒有機會知道這一點。”

阿蘭仰著頭認真地同維列斯說道。

他隱約地察覺到了如今這個姿勢的別扭之處,但他並沒有想太多,畢竟跟他熟悉的那個世界不同,這片大陸上的人經常會做出各種驚人之舉,更何況維列斯此時明顯還處於情緒激動的狀態之中。

為了安慰維列斯,阿蘭伸出手在維列斯的胳膊上輕輕地拍了拍。

銀瞳的男人低下頭盯著阿蘭,他看著對方溫柔的黑眼睛和潔白的臉頰以及從睡衣裏露出來的纖細脖頸。

維列斯又感到渴了。

而當阿蘭的指尖就那樣滑過他的手臂時,維列斯恍惚了一瞬。

他差點兒直接俯下身去,然後……

然後一顆小小的堅硬的樹籽砸在了維列斯的額角。

將維列斯自己也未曾察覺到渴望直接敲了個粉碎。

理智借著這個機會艱難地重新掌控了男人的身體。

維列斯瞬間直起了身體,下一批樹籽迅速地丟了過來,不過沒有碰到維列斯的身體就被他的尾巴迅速甩開了。

幾道虛幻的影子正在阿蘭門口的樹叢裏鬼鬼祟祟地亂竄,是那些該死的,煩人的妖精——那些不客氣的樹籽正是它們的傑作。

很顯然,維列斯今天晚上的行徑再一次刷新了妖精們的厭惡值。

它們甚至都沒有再使用自己慣用的武器,那些樹莓,而是換成了臭烘烘的,不可食用的樹籽。

(當然武器的更換也有可能是這些妖精曾經躲在暗處親眼看見阿蘭將那些樹莓遞給那令人作嘔的龍血混種吃,該死的,那可是它們特意挑選的最甜的樹莓!)

“啊,抱歉——”

阿蘭身上倒是一顆樹籽都沒有,但妖精們的抗議讓他一下子就從維列斯的懷裏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