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第3/4頁)
“為什麽?”
對啊,為什麽呢?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讓他們重新回到京北麽。很多年裏,霍硯舟也反復想過這個問題。
明婉珍告訴他:這是你父親的安排。
霍靖誠告訴他:離京北遠一點,你和小七才安全。
可十五歲的孩子,才剛剛從鬼門關上走過一遭,又要被丟到異國他鄉。
霍硯舟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和霍靜離開的那天,明婉珍被霍靖誠關在了老宅的祠堂。霍靖誠不許她來送機,怕她做出什麽不得體的事,損了霍家的顏面。
也是之後的很多年,霍硯舟才慢慢想通一件事,當時霍靖誠堅持要將他和霍靜送走,最根本的原因也為了霍家的顏面。
只要他和霍靜一天在京北,就會有人議論這件事,在霍靖誠看來,這是家醜。家醜不可外揚。
“後來我在英國讀書的時候,偶然碰到過一對母子,那個孩子哭著鬧著說我是害死他父親的兇手。”
當時霍硯舟只有十七歲,這件事最後是霍臻幫他處理的。霍臻給了對方一大筆錢,將一疊材料放在了他公寓的桌上。
霍硯舟永遠記得那一天,倫敦的雨天,整個泰晤士河都浸在茫茫大霧裏。
沉暗的房間裏,他撕開霍臻留下的文件袋,寂靜無聲的空間,只有紙張摩擦的聲音,一頁擦著一頁。
阮梨烏潤的眸子睜大,眼底一點點湧上震驚,連眼角都變得圓潤。她嘴巴微張,顯然無法相信,也根本沒辦法把那三個字說出來,“你是說……是……”
“是。”
霍硯舟沉默一霎,“雖然所有的材料都沒有留下明確的證據,但都指向了那個幕後真正的主使者。”
他敬愛了許多年,教他讀書識字做人處事,讓他高山仰止的父親——霍靖誠。
阮梨不能想象。
在她二十四年的人生裏,父親是阮興國那樣的存在,將她如珠如寶一樣捧在手心裏撫育長大。
更何況虎毒不食子,怎麽會有人能夠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殺手?還將這樣的罪過按在另外一個孩子身上。
不對……不是下殺手。阮梨搖搖頭,霍靖誠從來就沒想過要霍硯舟的命,他想要的……只是——
“我……我想不通。”
這超出了阮梨的認知,她永遠不理解這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存在。
不,霍靖誠根本配不上父親這兩個字。
霍硯舟偏頭看她,“如果是你,身在困局之中,面前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穩妥的卻必然滅亡的,一個是極端的卻可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你會怎麽選?”
阮梨沉默。
良久之後眸底倏然湧上了然。
她聽阮興國說起過霍家從前的事,知道在霍硯舟執掌恒遠之前,恒遠曾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內部派系鬥爭捆綁,霍靖誠身在局中難以撼動,最後才選了霍硯舟做那個破局之人。
而如今看來,霍靖誠其實一早就為霍家選定了它的繼承人。
可那個時候,霍廷年才是更多人眼中的繼承者,霍廷年的身後也同樣有支持他的人。
“可為什麽一定要選這麽極端的方式呢?不能……不能等你長大之後,自然過渡嗎?”
話問出來,阮梨也覺得自己天真。那個時候霍硯舟才十三歲,而霍廷年已過而立之年,正是最有可能施展抱負和才華的年紀。
長久的寂靜。
霍硯舟閉眼,凸起的喉結微動,“他這一生,所做所慮,從來都是為了霍家。為了霍家,他什麽都可以舍棄。”
愛人、孩子、自己。
阮梨第一次見這個樣子的霍硯舟,他一定很難過,所以才會閉上眼睛,不想讓旁人察覺他眼中丁點的脆弱。
阮梨記得霍靖誠的書房裏掛著的那幅畫——《江山秋色圖》,出自霍硯舟的手筆,和價值連城的古畫掛在一處。
她也聽霍明朗說起過,說霍硯舟是霍靖誠唯一帶在身邊的孩子,從寫字開始,一樣一樣細致地教導。
那些少時的時光裏,一定有很多讓他難忘和貪戀的畫面,以至於得知真相的時候,他才會這麽難過。
“霍硯舟。”阮梨輕輕擡起手臂,“你別難過了,我……抱抱你吧。”
說著,阮梨靠近,伸手半圈住霍硯舟的肩膀,她把臉頰靠在他的肩頭,輕聲而溫柔地安慰著,“不要難過了哦。”
這對霍硯舟而言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他三十二年的人生裏,被贊譽、被追捧、被期待、被詬病,有人敬他,有人怕他……但這是第一次,有人安慰他,要他別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