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狂嵐

詹嵐沒有躲也沒有逃,她就在原本的國都皇宮中等待著兩人的造訪。

因為躲也沒用,逃也離不開這座戰場。既然是她選擇的戰爭,那她自然要面對後續的一切變化和代價。

她將付出代價。

她依舊穿著那一身宛若禮服的喪服,雙眸中充斥著純白的光。她仔細地端詳著手指上的至尊魔戒,身體卻是懶散地依靠在金碧輝煌的龍椅上。

大殿中空無一人,整座帝都之中,人形的活物已然只剩下她——勢在必得的第一波壓制攻勢既然以己方的一觸即潰為結果告終。那麽接下來若是想贏,則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贏就那麽重要嗎?

詹嵐的眉頭輕輕蹙起,身下的黃金座椅,其物理性質向著被聖化的純白轉化。

贏不重要。

因為強者理應支配弱者,弱者理應服從強者——這便是天庭之理,而自己的對手們,已然證明了自身所擁有著的,足以統治支配他者的權能和力量。

他們都比自己強,那麽,自己便理應服從至強者的意志。而在他們證明自身器量之前,自己也本應竭盡全力去對抗。

但自己並沒有竭盡全力。

第二陣地根本就不需要去準備,自己從一開始,就應當將所有的手段都壓在第一陣上。自己不應該待在皇宮裏只用完全沒啥用處的精神力沖擊去擾亂戰場,而自己甚至沒有將能夠對四中造成切實威脅的天之槍留在身邊,而是當做一次性道具直接用掉。

沒有竭盡全力,也沒有順應權與力。

所謂自相矛盾就是如此,那麽這樣看來,自己所順應的天庭規則,也被自己用成了笑話。

那麽……自己為什麽,要待在這裏。為什麽,要挑起這場勝率基本為零的爭鬥?為什麽,在明知對方戰力叠代且再無沖突的情況下,還要徒勞地證明自身的器量?

不知道。

服喪之人的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

不,不是不知道。

而是……時機未到。

‘蓬——’‘咯喇——’

雷火已至。

皇宮超過百分之八十的部分直接蒸發,而整座皇城,都在驟然展開的黑色烈焰中熾烈燃燒。

向著四面八方蔓延的戾炎覆蓋了整座城市而金紅混雜的雷霆遮蔽了整片天空。兩道在接下來不會有任何留手的人影,就此出現在了頂蓋汽化的大殿之上。

她知道他們不會動手——不會立刻動手。不是因為舊日情誼,也不是因為憐香惜玉。而是因為自己的精神力波動已然扭曲了整片皇城中的一切認知構造——無論是五感還是直覺在這一刻都不可能準確地辨別出自身所在的方位,因為除了精神力波動以外,還有覆蓋千裏的龐大地脈正在支援自身的力量。

他們找不到自己——但他們知道自己在這裏。

他們可以將這整座皇城直接毀掉——他們正在將這座皇城毀掉。

於是她自王座上走下,純青的月光大劍,跟隨著她。

“我乃天命所鐘之人。”她說,她知道她的聲音不會被來訪者知曉。

‘轟隆——!!!’

大地劇烈地顫動起來。

自被擾亂的精神場域之中,巨大的龍軀托舉著大地碎塊抵達世上。那是由鋼鐵,蟲骨,龍鱗所塑造而成的三首巨龍,而龐大的地脈和王朝龍氣,在這一刻已然完全地掛載在它身上。

它有著能夠與神祇角力的強大力量。

它是牟剛,也是程嘯,還是普渡慈航。三者的意志統合在一起。濃郁的氣運在它體表匯集成厚重而堅固的屏障。三個頭顱分別對應著原子吐息,晝夜沖擊,國運龍潮。而三重的吐息,便也在這一瞬間朝著來訪者其中的一人猛烈地沖刷而下!

它的目標是鄭吒。

因為它作為拼合造物,在姜玉的面前只能說是花裏胡哨。

它在現身的瞬間,漆黑的戾炎浪濤便卷上了它的軀殼。然而無往不利的漆黑戾炎卻在氣運屏障之上僵持消磨,並不能夠在第一時間裏突破掉這一重力量!

‘蓬——!!!!’

龍翼炸開,龐大的風和雨驅散了雷霆和火光。內蘊的權能無疑是程嘯昔日在神鬼傳奇世界中的收獲,而這具軀殼,在這一刻也無疑是以他作為主導!

“來較量一下吧,夥伴!”他的底氣並沒有他的行為那樣龐大。

因為就在瞬間,他的一側翅膀便在撕裂吐息的斧斬中斷折,並伴隨著鄭吒的一聲長笑。

“好!”他說,他的句尾伴隨著斬落在牟剛身上的創傷——環繞他身周的漆黑龍鎧猛地活動起來,並在頃刻之間,化作一條紅黑相間的纖細古龍朝著普渡慈航的蟲首撞上。

力量龐大——力量因此而相互碰撞。

姜玉的視線稍稍偏移,他眼前是一座不斷變形重組的連鎖皇宮。但他已然感知到了詹嵐手中所把握著的那一抹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