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柯鴻雪畫的一手好畫,山水、花鳥、人物,柯大少爺閑情雅致起來,簡直無人可比。

沐景序第二天起床,看見屋子裏多出來的一副畫,怔愣了半晌,隱隱約約記得是自己找他要回來的,卻不記得他喊了對方阿雪。

而那人竟也不曾提醒。

他洗漱過出門,柯鴻雪正在院子裏練五禽戲。見沐景序出來,柯寒英眼睛一亮,二話不說便把人拉到了自己身邊,有模有樣地讓沐景序跟著他學:“又快入冬了,學兄你這身子骨忒差,來跟我練練。”

沐景序原不是很想理他,柯鴻雪背後長眼睛似的,徑直就來了一句:“否則你下次病倒,我還抱著你繞半個山頭從舍院走到醫廬去。”

他偏過頭,頗為無賴地說:“你知道的,我做得出來這事。”

他巴不得全學府上下都知道他跟沐景序關系親密,抱著他招搖過市的事,柯鴻雪當真做得出來。

沐景序一怔,再想說什麽也都憋回去了,只能跟著這人在院子裏規規矩矩地打了套五禽戲,結束的時候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先回屋子歇會兒,等汗都散了再去上課也不遲。”柯鴻雪說著便將人領進了自己屋子,爐上熱著早上剛從飯堂打回來的餐點。

柯寒英存心照顧人的話,那可真是細致入微得令人會上癮。

沐景序吃著早餐,余光瞄到桌上又另放了一張畫紙,墨筆寥寥落了幾筆,像是剛開頭的樣子。

他心下一動,佯裝不經意地問:“你昨晚送了我一副畫?”

柯鴻雪執筷的手一頓,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道:“學兄,是你找我要了一副。”

他給人夾過去一只蟹黃包,語氣放得散漫極了,說話間尾音上挑,像是帶著根小鉤子似的,近乎氣聲,如同羽毛在耳邊搔過:“怎地這般吃完就跑不認賬啊?”

沐景序拿早餐的手一時間上不得下不得,總覺得他意有所指,又委實沒法反駁。

——是不能跟無賴計較的,越計較對方越來勁;話說的越多,堵回來鬧得人面紅耳赤的話也會越多。

沐景序喉結輕動,低下頭喝粥,懶得再理他的混賬話。

柯鴻雪坐在對面,借著晨起的山光淺笑著看了他一會兒,若無其事地說:“今年過年還去我家嗎?”

邀約得過早了些,但轉念一想,學府入了冬很快就會放假,提前知會一聲倒也沒什麽。

沐景序想了想,微微點了下頭。

柯鴻雪唇角揚起的弧度瞬間便又大了幾分,他吃完早餐,百無聊賴地支起下巴看沐景序坐他對面慢條斯理地喝著粥,只覺賞心悅目秀色可餐。

沐景序一開始想要隨他去,可這眼神未免太露骨直接,像根刺一般釘在他身上。他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放下碗擡頭,直直地與柯鴻雪對視:“你看什麽?”

柯鴻雪倒也不虛,張口就來:“太久沒畫過正面的人物圖畫,想要多看看學兄的樣子,以免作畫的時候還要叨擾你坐我對面。”

沐景序:“……”

他視線不受控制地往旁邊瞥了一下,恰好望見書桌上那張剛開始動筆的畫,瞬間沉默了。

沐景序手指微蜷,突然很想問昨晚自己是不是酒後失言說了什麽。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在這個話題上該怎麽跟阿雪聊。

但就像那夜風月樓回柯府,柯鴻雪枕在他膝上呢喃,第二日醒來阿雪沒問過他發生了什麽一樣,沐景序也始終沒開那個口。

畫作又做了幾幅,京嘉山上徹底入了冬,臨淵學府開始放假。

徐明睿的兄長今年秋天被派去了地方做官,但因著明年開春就要科考,來回折騰不方便,柯鴻雪主動邀請他也回了自己家一起過年。

他們仨都在柯府,李文和自然也三天兩頭地往松林街跑。

只是比起素日裏的遊玩嬉戲,這個年前幾人聚在一起通常都在看書。

柯府的藏書很豐富,足夠他們看一整個冬日也不得閑。況且還有歷年來科舉的題目,便是臨時抱佛腳,也得做做樣子。

臘八前幾天,柯鴻雪明顯變得很愁,在沐景序面前還好,不在他跟前的時候眉頭總是鎖著,像是在焦慮什麽難以解決的事。

但好在臘月初七那天夜裏下了場雪,一直到第二日清晨雪還沒停。

柯鴻雪松了口氣,吩咐廚房送了臘八粥去晨曦院,笑著跟沐景序說:“天氣不好,今天沒法出門了。”

沐景序擡眸,一雙如鏡湖般清澈的瞳仁裏倒映出對面這人的樣子。

柯鴻雪尚且還沒來得及驚慌,下一秒聽見沐景序的聲音,怔然兩秒,很快就釋然了,清楚學兄看出了他所有的慌張與害怕。

沐景序應了一聲,跟他說:“太冷了,我不想出門,你抽空差人去趟陀蘭寺,幫我捐些香火錢可以嗎?”

到底有些隱瞞,窗紗並未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