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銹（七）

之前他跟半夏和遲雪撒謊，說自己恢復起碼需要一天一夜，他們便信了，在房裏有問有答地說著話，等他恢復。

月夜，秋風漸緊，宣夜溶在夜色，越走越急。

說實在的，到目前為止，他也只恢復了七八成，走路時候關節仍然發硬，呼吸急促時候胸口更是生疼。

“那做你們族人，我有什麽好處？”

可是沒辦法，如果自己恢復，那個天殺的幽篁鐵定也會恢復，鐵定又會橫插出來壞事。

心念至此她抿了抿唇，問了一個絕對帶半氏標簽的問題。

所以時間緊迫，他在趕路，尋找自己下的那個印記，走了幾乎一夜。

難道說，自己穿越時空，就是為了來到大宋，尋找這所謂的宿命？

最後目的地到達，郊外管茅山，不用印記指引，他都能嗅到空氣裏面那股腥濕邪惡的味道。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來自先天，未曾經過任何訓練。

蛇妖必定在這裏，不出方圓一裏。

天生的陰陽眼；遭遇危急的時候，身體能夠釋放異能震退邪靈；能夠感應邪靈的所在；還有就是不久之前，自己居然能夠念動那個咒語，讓鳳儀顯像。

“他來了。”

半夏沉默了。

幾乎同一時刻，赤練已經有所感應，手裏杯盞微顫。

“我們族群都是天生的獵靈者。”

鳳儀這時躺在他塌下，身上蓋著一張狐皮，聞言睜大了眼，不無希冀。

“你們族群有啥特質？”

赤練於是彎下腰，看著她：“你也盼著有人來救你對麽？你也盼著離開這裏，對不對？”

“你從哪裏來並不重要。”遲雪突然放低聲線，有了那麽一點神棍的意味：“重要的是你到底是誰，身上有沒有我們族群的特質。”

鳳儀與他對視，並不畏懼，用力點了點頭。

半夏大笑：“如果你知道我從哪裏來，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作為情人，我哪裏不合格？是不夠俊美，不夠體貼，還是讓你不夠快活？”

“所以你就是那第九十九個！”

有那麽一瞬，鳳儀有些失神。

“是麽？”

作為情人，他的確合格，有一張俊美無匹帶陰郁氣質的臉，身材修長，而且在那眼溫泉……，他給她的那場性事，真的是無比歡快盡興為平生僅見。

“先前烏叔叔出去獵靈，已經三年沒有音訊，應該是已經不在了。所以現在族裏，包括雅禁在內，一共就只有九十八個人了。”

“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被強擄強要。”

“是麽？”

終於，她找到了拒絕的理由。

“不認識沒關系，我說給你聽。”遲雪繼續激動，拿指頭一個個戳著破書上面的字：“我們族向來有個奇妙的平衡，那就是族群永遠只有九十九人，如果族裏有人故去，又沒有新生兒補充，那就是到了外人補充的時機。”

“除了強擄強要，我還有哪裏不配做一個情人？”赤練將腰彎得更低。

半夏勾頭，瞧了那破書一眼，又是一記白眼送到：“很好，你這本果然是天書，上頭字我一個不認得，你繼續忽悠。”

鳳儀抿了抿唇。

遲雪趕緊垂下頭，掏出他那本破書，食指沾唾沫開始嘩啦啦地翻，然後很激動地拿給半夏看：“你看你看，按照書上說的，你很可能就是我們族人。”

“還有就是……，我是一條蛇，一條該死的蛇，對不對？”赤練道，語聲邪惡淒愴。

侯尚書府上客房，半夏惡聲惡氣，第八百次甩給遲雪白眼。

鳳儀沒有回答。因為赤練伸出了手，握住她優美的頸項，輕輕一聲，就已經把她呼吸扭斷。

“你再這麽盯著我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歡迎閣下光臨。”

赤練答道，將掌翻覆，一記便將她劈出了洞口。

做完這件事之後他舉杯，朝剛剛到達洞門的宣夜遙遙一敬：“可惜，你救不到你想救的人了。”

“因為你方才那句話。”

宣夜沒有想到，這個蛇妖根本不需要尋找，而是坐在燈火通明的洞府中央，手執一只琉璃杯，毫不畏懼地朝他遙敬。

“你不要代價了麽？為什麽？”

“第二次見面，自我介紹，我叫做赤練。”

無有感情的三個字。

“我叫宣夜。”宣夜將手搭上刀柄。

“你走吧。”

“她已經死了。”赤練將手指指地上鳳儀。

赤練眯了眯眼，將口嘆息生生咽回，同時也將手掌從她頭頂撤下。

“那你也該去了。”

素雲低頭，看見長袍上面有道裂口，從衣領一直貫穿到衣擺，不禁駭然：“有人居然破了你的蛇蛻，是誰，不要緊吧？”語氣不乏關切。

宣夜素來少話，彎指，拔刀，凝氣……，動作一氣呵成。

就在這時洞裏掠過一道腥風，有道赭紅色的煙霧穿越洞口，落在赤練腳跟，很快聚形，變成了一件赭紅色的長袍，正是赤練常穿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