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周

還有家長能拖後腿的？

意思就是小孩通過了，看家長拖不拖後腿。

真有，多了去了，好多小孩自己表現不錯，爸媽不行啊。爸爸戴個大金鏈子，你說學校打不打問號？媽媽給學校挑了二十條毛病，你說學校發不發怵？

我和小陳都緊張地要命。我專門問了好幾個過來人，這家長面試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開始發怵了，我到底算是合格的家長嗎？小陳也發怵了，打開學校網站，認真研讀起了各項精神。

回上海後，我們還去參加了一件大事。小孩通過某校的第一輪面試後，迎來了第二輪家長面試。

去面試那天，一家三口換上低調的服裝，我在車上跟小陳說：小孩過了，這輪之後他要是不進，就是我跟你的問題啊。

我發現艾文真是大師了，比起我的罵人，他的教育方式別開生面出奇制勝，他爸爸應該再也不會當著小孩的面發火了吧。

小孩非常放松，坐在他的安全座椅上，又開始得瑟了，他學我說話，想讓我生氣。

小陳憂心忡忡問我：你說，他會去幼兒園說給老師聽嗎？

小陳先生氣了：你這種表現，去了學校老師是不會喜歡的。

直到回來後的周末，小孩總是笑眯眯地說：爸爸，你還記得嗎，你在浦東機場……

我也生氣了：都說了不面小孩，你不要緊張。

之後我在酒店參加晚宴啦發布會啦，他倆去大三巴，去坐威尼斯人的遊船，去酒店門口埃菲爾鐵塔參觀，每次小陳玩得高興的時候，小孩就要說：爸爸，你還記得嗎？

艾文又開始了：爸爸，你還記得嗎，你在浦東機場的時候……

小孩又開始了：爸爸，你還記得嗎？你在浦東機場的時候，說我不來了！

家長面試問的第一個問題，不是你是怎麽知道的學校，也不是你對學校印象如何，是你能描述一下你的小孩嗎？

出去吃飯，上來一個海鮮拼盤，小陳說：哇，這個不錯。

小陳果然緊張了，講話結結巴巴，只講到了小孩很專注，要研究一個火箭，會研究燃料，發射架，一級火箭，二級火箭，發射原理，空間站，返回艙，登月器……

小陳沒說話。

朋友，又不是叫你報菜名！­­

小孩的報復，是從我們抵達澳門，小陳走進酒店套房開始的，套房很美，整面墻撲面而來埃菲爾鐵塔圖案，還有一只相當可愛的雙層床，小陳說：哇，酒店不錯啊。小孩說：爸爸，你還記得嗎？你在浦東機場的時候，說我不來了！

我很想補充補充，但是又怕老師嫌我啰嗦，萬一誇過頭了怎麽辦？

我那時還猶豫了一會，應該怎麽跟小孩解釋這回事？啊呀，說起來我也真是囂張慣了，老公拎個大箱子就要指指點點，和那些大男子主義有什麽區別……

哎呀，到底業務不夠熟練。

小陳把箱子搬上來了，通常我們中年夫妻吵架還是比較速戰速決的，小孩終於不哭了，他看看我，再看看小陳，再看看我，再看看他爸爸……他大概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們吵架吧。

老師很溫和，連續幾個問題都是圍繞小孩的。看到小陳一邊結結巴巴回答一邊默默搓著手，我撇了一眼，想把他的手打飛。其中一個問題是這樣的：在教育小孩的時候，難免會出現矛盾，你們一般都是這麽處理呢？是會聽其中一個人的意見，還是慢慢溝通？

我真的錯了。

這個問題還是挺高級的，我思考了一會，要不要給小陳一個面子，畢竟他是全職爸爸嘛，都全職了，不聽他的顯得我霸權主義會不會？當然具體問題還是要具體修正的。

我不去了。

小陳已經開始說了：我們還是會經過良好的溝通的，都是第一次當家長，偶爾難免犯點錯，我和太太是經常一起探討小孩的問題的。？？？這位同志還挺把握大局啊。

大哥我錯了，飛機要趕不上了，你先走好不好。

老師笑了：我們很看重小孩是不是成長在和睦的家庭。

我看了看背後沒什麽人，裏面除了小陳和兒子也沒什麽人，算了算了，不要耽誤行程。

我忍不住追問了一下：老師，你看我們還是比較和睦的吧？

兒子第一時間找到了爸爸，小陳走的是樓梯間，他搬著29寸箱子下了半層，正跟我隔空對峙：我不去了！

誰知道和睦在老師眼中到底是啥情況呢。

這時我真的開始著急了，你不去你把小孩帶走啊。

老師繼續笑，她難道看出來我有點獨斷專行嗎……

小孩一路狂奔，我在後面跟著，跑到電梯間，電梯已經合攏，糟糕，已經追不上啦！

全程問下來，走的時候還是倒吸一口冷氣：如果再來一次，我會表現得更完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