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額遠河硝煙(十一)(第2/4頁)

花兒並未答他,反而問他:“疼不疼?”

“什麽?”

“剮的時候疼不疼?”

她走的時候看到他痛苦地仰起脖子,但並沒出聲。她不敢妄揣那是怎樣的痛,只是他昏死之時她幫他清理傷口,他會下意識地皺眉。

“不疼。”白棲嶺嘴硬:“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傷算什麽?我問你怕不怕?”

“這點小傷我怕什麽?”花兒吹吹藥,送到他唇邊一勺,他聽話地喝了。見她低眉順眼,猜她不開心,就對她說道:“不必擔心飛奴,他跟霍言山走了。”

“霍言山…”

“我與他們之間的事,你不必牽扯其中。”白棲嶺心知她會為難,率先與她講清楚:他們最終勢必是一場生死較量,至於誰生誰死當各憑本事。白棲嶺從不會說放下仇恨的話,有些仇恨永遠不會放下。

那時他在奔往江南大倉的途中被霍言山攔下,他與他交換條件,要白棲嶺現身霍靈山,引出真正的匪首。只因那霍靈山匪十分狡猾,那匪首也猶有九條命,多少次險境中逃脫。若谷家軍剿匪,以谷大將軍的能力定能生剿,但若不連根拔起,霍靈山將後患無窮。

霍言山所言,白棲嶺認同,他也深知霍言山突然提議,絕對有其它緣由,譬如:山匪始終在兩頭之中撈好處,但最終偏向太子一方,這對霍家來說十分危險,是以要除掉他們。白棲嶺作為其中的重要棋子,有足夠的吸引力令匪首現身。

至於他為何要信霍言山,如他所言:不過是一場豪賭,以命相賭令他血脈僨張,若問他可有哪一刻怯懦或後悔,大抵就是看著花兒端著斷頭飯來為他送行那一刻。

霍言山如願見到匪首真身,其中一個極其猥瑣的像野豬一樣的男人,幾顆黑色牙齒齜出來,眼睛混沌不清;而另一個則長著一張易唬人的臉。那二人一明一暗,至於誰受誰牽制,暫且看不清。

拿著白棲嶺的圖,一人要殺他,一人還要留作他用,最終那野豬贏了:白棲嶺必須處以剮刑。那野豬說完就如遁地術一般推門而去,而剩下那人,則見了吵鬧要見霍言山的花兒。

霍言山可以當即處理那野豬,但與白棲嶺一對視,二人都決議再等等。再等等就到了夜深人靜之時,花兒端著斷頭飯為白棲嶺送行,而有一人,潛進了那間屋子,紙窗的剪影上,野豬和算命的跪了下去。霍言山始終未闔的眼,始終盯著那個屋子,直至天微亮時,野豬戴著面具出來,那人再未出來。

霍言山依稀看懂了,那野豬和算命先生都是那影子人的提線木偶,至於那影子人,躲在屋內在等一場屠殺。為白棲嶺行刑之時,飛奴潛去了那間屋子,見到一個細伶仃的男子。那男子他見過,是靈庵裏從前的和尚。山匪滅靈庵之時,那和尚不知去了哪裏。

飛奴與之進行了殊死搏鬥,那和尚不是吃素的,下手穩準狠,兩個亡命之徒的血染紅了屋內的墻,一時之間分不清究竟是誰的。那和尚從前白日念經,夜裏頭腦中厲鬼橫行,渴血嗜血,最喜看人搏鬥。在一間小屋之中,看人為苟活誅殺同類,他表面平靜,內心的欲/望如滔滔江水,在他體內獨立進行一場交/媾。他不需借助任何人,當最終活著的人走出來之時,他的興奮直達天靈蓋。

飛奴與他搏鬥最酣之時,白棲嶺被剮了第一刀,痛苦但沒有聲響,花兒回頭看著絞架上的一切,一刀結果了跟著她的小匪。她看不到的地方,飛奴九死一生,被那和尚死死扼住喉嚨之時,那和尚體內的欲/望揭竿而起,在他顫抖那片刻,飛奴的匕首紮進了他脖子。

霍靈山上最隱秘的匪首死了。

飛奴跑出屋子,放了一個鳴鏑,很多人擡頭看天上,那野豬也擡起頭,霍言山的刀瞬間抹進他脖子,血濺了出來,他一把扯下那野豬的面具,將其醜陋的嘴臉及死相公諸於世。

這場搏鬥如此之長,此刻的白棲嶺已是血肉模糊。山匪登時大亂,舉起砍刀沖向他們。恰在此時,那緊閉的山門緩緩開了,逃出去的谷為先和照夜帶著一小撮谷家軍殺了進來,隨他們其後的,是隱匿在山間多時的霍家鐵騎。

一場混戰在這校場之中展開,霍言山趁亂綁走白棲嶺,谷為先率先追了出去,而照夜被困,山匪要殺他,他的胳膊、腿接連受傷,在他以為自己命絕於此之時,飛奴從後山殺了出來。

他原本已受重傷,提刀沖過人群靠在照夜背上,至此,柳條巷一起長大的兄弟終於靠在了一起,這也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站在一起。

飛奴亦不知自己他日的死活,他本已殺紅了眼,此刻對照夜喊:“我給你綁的結是兒時玩的死結!你可知道!”照夜那時痛苦,谷為先逼他去想:為何飛奴要他好好想想!當花兒要霍言山放了他們,山匪來解他們的鐐銬之時,他猛然看到雙手打的結。是他的兄弟留給他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