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頁)
江夫人細細說起其中好處:“這閣樓還有個小庖廚,裏頭常年烹制各類點心,你妹妹芙兒,小時候有些貪嘴,初來侯府時吃不慣長安菜,倒是時常央我到小庖廚裏,給她做點心吃,我……”
說到這裏,江夫人忽然意識到失言,眼睫微顫,挑眉向上首看去。
師暄妍眉目嫣然,曼聲道:“江夫人,不妨直言吧。”
江夫人的臉一塊紅一塊白,被嗆了一句,支吾一晌,看向師暄妍寧靜的無喜無嗔的秋水長眸,心口忽地揪緊。
“般般。你同我回家吧,畢竟開國侯府才是你的家,我和你阿耶,也是你的生身父母,一家人沒有隔夜仇,更不應該說兩家話。”
這一聲“般般”,飽含了母親對女兒歸家的殷殷企盼,幾至嗓音沙啞,猶如泣訴,令聞者動容,教見者不忍。
可師暄妍只是不急不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搖首:“開國侯府不是我的家。”
江夫人一時急了:“般般你……”
師暄妍卻是忍俊不禁,這一聲含著無盡嘲諷的笑,自唇齒間刮出來,江夫人望著陌生的女兒,驟然無言。
師暄妍微凝雪目,挑眼看來:“我的名字,怕是早已不在師家族譜之上了吧,江夫人,您來我這裏,是為了接一個外賓過府做客嗎?”
“不……”
江夫人駭然發現,其實師暄妍比她想象之中的還要精明,並不是軟糯可欺好糊弄的主兒。
看來江拯和弟妹說得不錯,般般從小就心眼子多,這是隨了她阿耶的。
江夫人的臉色更加窘迫,臉頰鼓脹著,攥拳平復呼吸,半晌後方又道:“你阿耶只不過是先前得知消息,一時氣恨沖動,但你的戶籍一直是留在侯府,我們從未上告過戶部……”
說到後來,大抵自己也有些底氣不足,聲音愈來愈柔弱,被一縷春風揉散了,彌入堂上浮動的日暉裏。
師暄妍眸光撲朔,輕嗤了一聲,道:“上告戶部,豈不是打草驚蛇,暴露了師家鬧了事,開國侯急著把女兒逐出門墻?既然我已不在族譜之中,那開國侯府師家,又怎是我的家。無人認可,無人與我同心同德,貴府所有的,不過是精明的算計和惡意的揣度。”
他們從來沒有把她當做過侯府的一份子,從來沒有。
以前沒有,往後,師暄妍早已不需要。
江夫人仍不肯死心,她怔怔地望著已經心涼成灰的女兒,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名為“懊斷肝腸”的苦楚:“不是的,你阿耶,是一時激怒攻心,早在之前,她就把你的名字添回了族譜中。”
“不是‘早就’,是在陛下下詔立我為太子妃之後吧。”
師暄妍不買這道賬,直言不諱。
江夫人吃癟,這些都是事實,她若親自到府上調查,仗太子之勢請出族譜來,也是瞞不住的。
師暄妍呢,忽然想到一個頂頂有趣頂頂新鮮的玩法,如畫的朱唇噙著笑意:“讓我回師家也可以。”
江夫人唰地眼睛放明亮。
“但有一個條件。”
行轅中人,無不遵照太子吩咐,好看看顧伺候太子妃,乍聽聞太子妃說要回師家,個個背後直冒冷汗,汗毛倒豎,但接下來一句話,又讓包含彭女官在內的都放了心。
江夫人含著喜色:“你說。般般,只要你說。”
師暄妍的條件很簡單:“我要開國侯,把‘江晚芙’的名字劃去,把江家一家人趕回洛陽。”
在江夫人勃然變色,長身而起之際,師暄妍冷眼欣賞著江夫人痙攣不止的臉頰肌肉,譏嘲一笑:“江夫人,我懂了,原來,這樣不行。”
她就是在諷刺,他們的誠意,不過如此。
江夫人的臉色半青半白,幾乎將銀牙咬碎,半晌,她又振了振衣袖:“般般,你有些過分了。”
她沉下眼瞼來,一瞬不瞬地凝著師暄妍:“芙兒是你的妹妹,你不在這些年,她替你侍奉雙親,你因何如此恨她?難道就因為,我和你阿耶多年來已經習慣了芙兒在我們身邊,舍不得她,把她留在了長安?”
師暄妍聽著有些滑稽:“替我侍奉雙親?原來在你們眼中,我應當對她感恩戴德。感激她多年來,替我享受了這榮華富貴。”
師暄妍偏執、陰沉,她嫉恨芙兒,江夫人今日方知。
但這些年,真正對不起她的,是她的阿耶和阿娘,她無論責怪誰,也怪不到當年僅有七八歲的江晚芙身上。
比起師暄妍的心機深沉,芙兒是個多麽乖巧的孩子!
江夫人怎麽可能不要這個女兒!
可師暄妍,卻已是欽定的太子妃,江夫人亦不想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