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們鳳凰一族最盛產的就是忠貞的鳥兒, 心中但凡裝進去了一個人,便難有變心的時候。

煊烺並不如自己夫人那般心細,他以前從不知他兒子對昆侖神女竟然抱有這樣的心思。

畢竟二十七年前,漆飲光可險些殺了昆侖神女, 他受過剔骨之刑後, 還是煊烺拖著年邁的鳳軀前來昆侖, 將他背回羽山。

如今他竟然為了救活昆侖神女寧願舍棄自己的涅槃火!

煊烺若是還看不清漆飲光的心思,那就是他眼瞎了,漆飲光如此一意孤行, 不聽勸阻, 將他氣得夠嗆。

早知如此, 在最初的時候,哪怕是與昆侖為敵, 他也不該同意讓昆侖君將漆飲光帶回昆侖教化三百年。

沈瑱死得倒是輕松, 但凡他有個墳頭,煊烺都要刨開他的墳頭, 把他拉出來, 叫沈瑱好好看看,究竟把他兒子給教化成什麽樣了?

按照凡間的說法,這哪裏是教化, 這分明是在給他女兒培養童養夫呢!

煊烺怒火中燒,唉聲嘆氣, 悔得頭頂羽毛都掉了好幾根, 從鳳凰身上彌散開的火氣讓整個昆侖都提前進入了熱夏,惹得一幫子昆侖神官神經緊繃, 草木皆兵。

當下的昆侖屬實不太安定,可謂內憂外患。

三日前, 浮玉台中有了動靜,屬於四水女神的神力從浮玉台中掃蕩開來,化解幹戈,雖然很大程度上穩定了一些人心,但在四水女神正式現身人前之前,昆侖人心依然難以徹底安定。

向來繁華無比的天墉城,也現出了零落之態,城中彌漫著不安和焦慮。

煊烺上一次來昆侖,便是來接受刑的漆飲光,那一日的天墉城盛況空前,城中民眾萬千,怒火幾乎凝為實質的威壓,他當空從天墉城中飛過時,在那如洪流一樣的怒火中,險些被折斷翅羽。

從那之後,羽山一族再也沒有踏入過昆侖。

偏偏他這個兒子不爭氣,煊烺生氣歸生氣,卻也不放心真的就將漆飲光扔在這個不安定的昆侖不管不顧。

昆侖為了確認神女的安危,用了重兵將漆飲光圍在熹微宮中,絕不肯任由他帶著涅槃火離開。

當然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也半點都不想離開,沈丹熹是昆侖山水之靈,她若想借著涅槃火中生機重生,便離不開這一片山水。

煊烺為了確保漆飲光的安全,也只好派了神羽衛守在熹微宮,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一幫子昆侖神官,他這樣的做法頓時又引來那幾位山主水君的不滿。

雙方之間摩擦不斷,直到煊烺拿出昆侖神女的信物,玄圃山主等人才露出遲疑不定的神情,問道:“鳳君為何會有神女信物?”

“你只需要確認是神女請本君來的就行了,至於是為什麽?”煊烺冷笑一聲,將在漆飲光那裏受的窩囊氣,全都一股腦噴到了他們頭上,“當然是因為你們這幫子神官太廢物,你們的神女殿下並不信任你們咯。”

在場諸人被他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又無力反駁,最後只能拂袖而去。

孔雀的法身匍匐在熹微宮的宮殿頂上,偌大的翅羽攏著主殿,長而絢麗的尾羽從殿頂垂落下來,柔軟地環繞成弧狀,將整個熹微宮都罩在身下,除了把守宮門的狻猊二獸,沒有一人能夠踏入熹微宮中。

就連曲霧等玉昭衛也只能在外守著。

那一簇涅槃火被孔雀妖力密不透風地護佑在熹微宮中,也使得一些有心想要窺探神女安危之人無從得手。

沈丹熹借三界山嶽之力重新鎮壓九幽,神力覆蓋整個昆侖,將外逃的伏鳴和殷無覓都重新封入九幽之內,唯有薛宥逃過一劫。

但他即便逃出,卻也傷得極重,等他跋涉萬裏來到那一座海上之島時,已是半身殘缺,幾乎不成人形。

這一夜,海上的氣候不佳,正值風暴橫行,陰雲從天際沉沉得壓至海面,海中驚濤駭浪,一道海浪沖天而起朝他席卷而來時,薛宥已經躲避不開了。

就在他將要被海浪卷入之時,一道蜿蜒的身影忽而從幽深的海水中急速逼近,翻湧到最高處的海浪猛然靜止,堪比一座高逾百丈的城樓。

那道蜿蜒的影子便順著這一座海浪結成的城樓遊上,從水墻內分水而出,蜿蜒細長的身影往內收攏,當他踏出水面時,已是一副修長挺拔的人型。

浮璋神君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寬袖長袍,長身立於一朵凸出於水墻外的海浪上,衣袍上的繡紋如鱗紋,隱泛光華,他手中托著一枚渾圓的明珠,明珠散發瑩瑩如月的光華,將他整個人都籠入薄薄光暈中。

“薛宥,你失敗了。”浮璋目光微垂,看了一眼薛宥殘缺的身軀,他身上的魔氣還在不斷消逝,“我還是第一次見宥主如此狼狽。”

薛宥笑了一聲,他左半邊臉血肉模糊,喉嚨也受損,說話時嗓音喑啞得像是能撕裂人的耳膜,“我們都低估了昆侖的神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