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守靈也並非是守一整夜,前半夜跪著,後半夜太冷了大家就到別殿湊合著睡一宿。

沈君牧的那個小侍回來的時候,殿內就沈君牧跟梁夏兩人。

仔細看一圈,李錢抱著拂塵靠在廊柱腳下正在打盹。

小侍走到沈君牧身邊,輕聲喊,“君後。”

沈君牧已經昏昏欲睡,腦袋開始小雞啄米了,聽見“君後”二字,條件反射般瞬間挺直腰背,尚且困頓模糊的視線直直看著前方,眼神都沒聚焦。

小侍叫報春,算是自幼跟沈君牧一起長大的,看到他這樣也心疼,小聲說,“小公子,咱們可以回去睡覺了。”

沈君牧聽見稱呼變了,才慢慢聳下腰,眨了下酸澀的眼睛,手撐著地爬起來。

跪太久了,膝蓋又麻又僵,虧得沈君牧是習武之人,不然這會兒怕是早就站不起來了。

他旁邊梁夏還在寫文章。

讀完書,梁夏又讓李錢搬了矮幾過來,跪在蒲團上寫。

沈君牧想提醒梁夏可以回去睡覺,但是一想到剛才被她套了話,抿了抿沒吭聲。

只是走的時候,刻意弄出些聲響,免得梁夏太投入學一夜。

她雖然八百個心眼子,但在念書這事上,當真是專注又認真,哪怕當了太女哪怕還在守靈,都沒有絲毫懈怠,同他插科打諢說了幾句話後,便一直在學習。

沈君牧關於這點,覺得梁夏於社稷來說還是挺好的,也許未來會是個好皇上。

梁夏順著動靜擡眸看,見他跟報春要走,曉說裙⑻14把①6酒六3搜集整理發布,歡迎來玩點頭說,“好,那你們先回去睡吧,明日不必起那麽早。”

沈君牧跟報春出去,出了大殿,冷風襲來。

報春想起什麽,從懷裏把手爐掏出來給沈君牧。

沈君牧不像別的男子那般嬌氣,直接搖頭,“我不用這個。”

“我知道,”報春道:“但太女說跪久了血液不循環,手腳都會冰涼,所以讓我給你把這個拿過來。”

他塞過去,“暖暖手也是好的。”

沈君牧遲疑著伸手接過。

梁夏讓人給的?

溫熱的手爐落在掌心裏,熱意順著指尖慢慢往身上匯聚,冰涼微麻的手指果然靈活很多。

沈君牧抿唇,感覺好像還不錯。

沒了外人,報春也不再要求沈君牧一直保持君後的威嚴。

主仆兩人間氣氛還算放松,沈君牧已經雙手攏著手爐試圖往冰涼的臉蛋上貼,直到報春問:

“對了小公子,您吃東西了嗎,我讓人給您做碗面吧。”

沈君牧手爐貼臉的動作頓時一僵,“……”

要是告訴報春自己在先皇棺木前吃了好些糕點還磕了半把瓜子,他會不會跟母親說?

要不,還是不說了吧。

沈君牧低頭搓手爐。

報春,“殿裏還有甜口糕點,您先吃著墊墊肚子也行。”

沈君牧偏愛甜食,但此時卻道:“就不墊肚子了。”

已經墊過了。

“直接吃面吧。”

再墊就吃不下面了。

報春疑惑,只當沈君牧想吃口熱湯,便道:“好。”

沈君牧偷偷舒了口氣,借著手爐貼臉的動作,悄悄把臉別到一旁,擋住他心虛的神色。

吃的時候沒覺得不對勁,如今站在報春面前,怎麽回想怎麽覺得剛才在先皇棺木前吃東西的事情做的很不對。

太不敬了。

怎麽梁夏一張嘴,他就真信了呢。

這難道就是讀書人的本事嗎?所以他這個習武之人抵抗不過?

沈君牧暗暗決定,以後少跟梁夏說話。

主仆兩人走遠,殿裏只剩梁夏跟李錢。

李錢年紀大了,本來正在打瞌睡,陡然頭一沉,突然從亡國的噩夢中驚醒,一頭的冷汗,大口喘息。

他眸光幽深,整個人猶如墜入湖水裏,被內疚自責所淹沒,差點呼吸不上來。

李錢雙手搓臉,緩了好一會兒,才把那股封在心底的情緒再次壓下去。

只要他完成任務,就能從這種情緒裏掙脫。

有時候人活著背負了太多,當真比死還難受,最難受的是若是完不成任務,他將永遠困在亡國的絕望情緒裏,不得解脫。

李錢其實叫李潛,只是潛字有潛龍的意思,過於大氣招搖,他也是吃了好些暗虧,才改了名字。

他穿來時不過二三十歲,如今竟這麽些年了。身體老了,心也跟著衰老,唯有執念依舊如新。

李錢背靠廊柱閉了閉眼,隨後才微微偏頭看向跪在蒲團上認真練字的梁夏。

蔡夫子給她布置的任務她已經完成了,這會兒其實是在謄抄官員記錄。

也就是朝中七品以上所有官員的籍貫背景閱歷以及在科考中取了第幾名,如今在什麽部門任職。

她看完後又謄抄了一遍,想來怕是忘了。

大殿裏滿室燭光,只她清瘦單薄的身影跪在那裏,任由影子被拉長,顯得甚是孤寂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