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白天剛來到行宮的時候,沈瓊花就跟沈君牧說,“小太女今夜兇多吉少,你想她活還是想她死。”

沈瓊花跟兒子說得很清楚,“梁佩同我說,小太女要是死了,你這個君後就不算數,等新皇登基我便能接你回家。小太女要是活,你能不能出宮可就不好說了。”

君後這個位置跟尋常的君侍可不同,先皇死了,君侍們沒侍寢的能自請出宮,侍過寢的可以選擇出宮也可以去太廟生活。

唯有君後,要留在宮裏。

沈君牧今年才十六啊,還沒看完人世間的煙火熱鬧,往後數年便要留在清冷孤寂的宮中,這讓沈瓊花一個當娘的怎麽舍得。

“娘,”沈君牧說,“梁夏本可以直接問我,沈家為什麽跟先皇妥協,讓我嫁進宮裏。”

“但是她沒問。”

他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偏偏梁夏在套他話上又極其狡猾,她要是想問,沈君牧在她手下根本撐不過兩個回合就問什麽說什麽了。

可她沒有。她問的都是無關緊要雞毛蒜皮的小事,沈君牧回不回答,梁夏都有答案。

沈瓊花看向兒子,眸光清亮,眼眶微熱,心頭說不出的酸澀生疼,但又有股無法形容的驕傲自豪。

沈家世代忠臣,被稱為國之柱石,沈瓊花若是為了兒子叛一回儲君,世人也都能理解,唯獨沈家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

可沈瓊花一個當母親的,為了沈君牧願意去擔起這罵名跟背負這愧疚,至少她對兒子無悔。

巧的是,沈君牧一個當兒子的,也願意為了沈家的血性跟忠貞委屈一回。

沈家的槍,是護國護君護民的墻,而不是別人手中謀私的一把利器。

“我不要自由。”

沈君牧想起饑腸轆轆時梁夏遞過來的那幾塊梅花香餅,想起指尖麻木時溫熱指腹的手爐,想起先皇棺木前跪在蒲團上練字抄書的身影。

“她會是個好皇上。”

他擡眸看著沈瓊花,心裏有了決定,語氣堅定,“我想她活。”

“今夜殺她者,要過我這關。”

沈君牧看向對面拿著掃帚的九號,神態沒有半分輕敵。

沈家是大梁抵禦外敵的墻,他今晚,是梁夏身前最堅固的盾。

“那我先殺你再殺她。”

九號拖著掃帚快步往前,掃帚的竹條對上沈君牧手裏的銀槍,兩把不一樣的武器,竟是打出刀光劍影的火花感。

九號速度極快,出手狠辣,試圖逼開沈君牧。

沈君牧卻是以自身為圓點,以槍長為半徑,活動範圍不過一個圓,就這般守在梁夏桌案之前八風不動。

梁成秀在旁邊暗搓搓使勁,“殺了他,殺了他。”

沈家就沈君牧一個小公子,被沈家人疼進了骨子裏,他若是死了,沈瓊花定然傷心欲絕。

只是她也聽聞沈君牧從小根骨就好,習武的天賦比他幾個姐姐都要高,可惜生了個男兒身。這要是個女兒,沈家門口的護國柱石怕是比現在還要高上幾分。

但再厲害,也終究不過是個少年。

可就是這個少年,纏住了九號。

那般厲害的一個殺器,硬是繞不過沈君牧那杆槍去殺梁夏。

梁佩忍不住朝外頭看,外面的聲響越來越弱,這說明她的人手快被拿下了。

馮阮沈瓊花跟羅萱都在殿外,她的人根本抵抗不了多久,現在這個時候,是殺了梁夏最好的時機,等沈瓊花跟羅萱回來,再想動手就難上加難了。

梁佩朝九號沉聲道:“莫要管他,去殺梁夏。”

九號皺眉遲疑,她跟沈君牧勢均力敵,雖一時不能殺了他,可也並非打不過。

“去!”

梁佩已經沒了耐心,心中的焦急跟不安被外頭的安靜聲無限放大,若是宗室這次敗了,將永遠沒有再起來的機會。

她們將成為一個台階,托著梁夏登基。這讓梁佩如何甘心。

梁佩見九號遲疑,松弛的臉皮都繃緊了,握成拳的手背筋脈凸起。

這條不聽話的狗!

梁佩知道現在不是甩鞭子的時候,只能忍著火氣往前扔“肉包子”。

她道:“現在去殺了梁夏,以後頓頓有豬肘子。”

豬肘子?

眾人從心驚膽戰到大膽觀戰,因為她們發現九號跟沈君牧的打鬥並沒有波及到別人,知道沒有性命之憂,膽子也大了起來。

這會兒聽見梁佩提起豬肘子,大臣們心裏疑惑。

這是什麽新的暗號密語嗎?

以“豬肘子”為代號?聽起來是比那些花呀月啊的要接地氣些。

“豬肘子”三個字對九號的誘惑很大,這是她吃過最好吃最肥而不膩的東西了。

梁佩養“狗”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讓她吃盡各種好吃的,不得慢慢喂,免得胃口被養刁了更難控制。

所以聽見頓頓有豬肘子後,九號果然有了別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