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寒風簌簌, 她說出這句話時臉上幾乎沒有其他表情,鼻頭和眼瞼下方都被凍紅了。
段宵一截冷白的手腕搭放在膝骨上,就這麽閑閑地看了她幾秒。突然側著腦袋, 有點無奈地笑了。
他低著眼睫,鼻梁很高,聲音磁啞得悶在嗓子裏,肩背也因胸腔共鳴而微微顫著。
夏仰一頭霧水地看他。
這場面其實乍一看很滑稽,昏黃路燈下, 兩個人的身影不分彼此地重合在一起。她坐著, 他蹲著,明明靠得好近。
風把她的長發吹動,落到他手背上。
好了,到此為止,不要再找他撒氣了。
羅良琛是羅良琛,段宵是段宵。
夏仰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還是分得挺清楚, 誰犯下的錯就去找誰償還。
至少段家人是無辜的, 他們也不知道羅良琛是個表裏不一的偽君子。
她正要說話時,段宵卻開口回答道:“不止。”
夏仰錯愕:“什麽?”
“如果說, 我不止想和你談個戀愛呢?”少年傾身向前,聲線又沉又低, “是不是我想怎樣,都可以?”
她被迫往後仰,手抵著他胸口,慌亂道:“我沒這麽說!”
“那你問什麽?”
“我……”
“問你。”段宵真是個談判的好手, 這樣還能把話鋒轉回來, “身上的酒味怎麽回事?”
“……”夏仰硬著頭皮,“你不是說了嗎?昨天的。”
他輕笑, 閑閑道:“昨兒穿的不是這身啊。”
夏仰就差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不是說男生連女生換了發型都分不出來嗎?為什麽她換件顏色相近的衣服都能被他看出來。
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麽,段宵捏了捏她臉頰:“你昨天頭發綁了幾圈,用的什麽發繩我都一清二楚,少糊弄人。”
夏仰訥訥:“那你記性挺好的。”
那是一句記性好就能解釋的嗎?
她故意逃避這個話題而已。
他哼笑一聲:“你就裝吧,就記得昨天喝了酒,不記得別的?”
夏仰發懵地想起床頭那還放著他那頂棒球帽,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了這個問題上。
她囁嚅道:“你不用再試探了,我不是很喜歡你。”
正常人聽見這句回答早該懂了,但段宵壓根不是正常人,漆眸看著她:“不是很喜歡我,那喜歡誰?”
“我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夏仰又低聲說了句,“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是幾個意思?”他不依不饒地摳字眼,“我怎麽了,我昨晚初吻都沒了,結果那姑娘一個電話也沒打給我,還裝不記得。”
“……”
夏仰聽著他不指名道姓的指責,臉頰泛熱。
她抱著膝蓋,半張臉埋在環著的手臂裏,小聲罵:“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門的,搞得像是誰強迫你了。”
他說的好委屈似的,誰不是初吻啊。
她還被他咬了呢!
段宵聽她碎碎念,忍俊不禁:“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有渣女的風範。”
夏仰簡直是第一次聽別人這麽形容自己,她和渣女可一點都不搭邊。
“沒想過,那就現在想。”他坐到她邊上的風口位置,兩條長腿一收一放,模樣恣意,循循善誘道,“難道你喜歡那個萬年老二?”
這人好像是真閑得慌,居然在這跟她討論起來了。
夏仰聽得荒謬:“班長?怎麽可能。”
“那你後桌?”
“我都沒和他們講過幾句話。”
男生指間摩挲著她的一縷發絲,笑了聲:“總不能是陸嘉澤吧?”
她就快無力辯駁了,幽怨地看他。
他肩膀偏過來,挨得更近。手肘抵著膝蓋,支著下頷慢悠悠地瞧她,說出自己的名字:“段宵呢?”
“……”
“為什麽不喜歡他?我覺得段宵挺好的。”他像是站在第三方,來和她安利自己,“長得帥,疼老婆,腦子好用,拿得出手。”
夏仰被他自賣自誇的語調逗樂,鼓著腮幫子沒憋住,眉眼彎成了月牙:“你還真是很有自知之明。”
段宵看她笑了,也揚了揚眉:“你覺得呢?”
她慢慢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平心而論,她看人的印象一向不準。第一次見到段宵時以為他倨傲狂妄,花心張揚。
事實確實如此,但好像又有一些偏差。
何況,他對自己是真的好。
父母去世後,這幾年來夏仰見慣世態炎涼,被人呵護對待是有感覺的。
只是他們一點也不合適,身份就天差地別,這注定了他們對待感情的想法也有著巨大分歧。
戀愛應該是一種享受,夏仰卻不認為此刻是她能享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