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011年4月11日, 西元市沿江路某別墅住宅區發生一宗入室搶劫殺人案,全家五口三死一殘一傷。經偵查,犯罪嫌疑人為肖某、韋某、聶某、聶某某是……此前四人下落不明, 疑已逃逸,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2015年9月5日,申城市南匯區公安局專案組在省轄郊外的高速公路將逃逸四年的三名嫌疑人抓獲。主犯肖某、韋某犯罪性質惡劣,情節、後果嚴重,被判死刑, 立即執行。從犯聶某, 緩期4年執行死刑。】
【逃逸通緝犯中的聶某某在追捕中設法逃脫,未緝拿歸案。警方已張貼懸賞告示,發放協查通報,但案件尚未取得實質性進展。】
“大的叫聶忍,小的叫聶小仗。這倆是親兄弟,聶小仗是這群團夥裏最小的那個, 才21歲。”
“你丈夫的信息已經被警方封鎖, 不會有任何媒體來打擾訪談你們一家。我們衷心感謝他的幫助,也請你節哀順變。”
警局隊長將聶小仗的照片遞給夏母, 說了些安慰和感謝的話後,帶著人離開。
家裏剛辦過白事, 氣氛沉壓。
那半個月裏,夏仰每天放學回來都能聽見母親坐在臥室床邊自言自語,和她講話也不怎麽搭理,像是生病了。
某個周五晚上, 放學回來下著大雨。
夏母把夏仰喊到了餐桌旁邊, 給她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女人在丈夫葬禮後,已經許久沒梳妝打扮過, 那天夜裏卻化了一個精致的妝。
她穿上她最名貴的一身舞蹈服,輕撫女孩腦袋:“媽媽跟你說的銀行卡密碼記住了嗎?”
夏仰把嘴裏的湯咽進去,點頭:“記住了。”
“大姑、大姨和外公家的號碼都在電話本上,不要弄丟了。”
“嗯。”
“爸爸是個很好的人,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運氣差一點。我們夏夏長大後也要做個正直的人,知道嗎?”
“知道。”夏仰囁嚅著開口,“媽媽我害怕,我昨晚又做噩夢了……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女人委婉地拒絕她:“沒有人能一直陪你的。你要學會堅強,自己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全部忘記,不要再想起來了。”
“好吧……”
“吃飽飯,然後去洗澡睡覺。”女人久違又溫柔地抱了抱她,“媽媽很愛你。”
夏仰不解地應了一聲,只感覺頸邊有一陣濕意。
屋外雷聲漸大,轟隆隆地響徹烏穹,這場夏秋交替的暴雨持續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在家沒找到母親,就著昨晚的剩飯填報肚子。
傍晚來臨時,幾個警察和社區街道辦的人來了家裏,告知夏仰她母親投進人工河自盡的死訊。
之後搬去京州上學生活,很長一段時間裏,夏仰沒去特地回憶過在申城的家,也沒去想過父母。
她不懂為什麽說愛她的人,又要離開她。
長大後又想通了,母親是愛女兒的,但更愛丈夫。所以寧願拋棄女兒,也要隨丈夫而去。
一切太合理,她找不到怨恨誰的理由。
……
“夏仰,夏——”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喚醒她。
夏仰輕嚀著,皺眉,睜開了朦朧的眼,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臉。她從片段回憶裏脫離出來,回到現實裏,還有些恍惚。
段宵解開她身上的安全帶,女孩眼睫上搖搖欲墜的淚水被他粗礪的指腹抹去。
他眉心稍蹙:“你在哭。”
夏仰緩了緩精神,目光仍然有些呆滯:“我夢到我爸媽了,有點想他們。”
她接觸親人死亡的課題太早,長大後幾乎沒提過父母。只簡單說過在她初一那年,父母雙雙去世。
一轉眼已經過了七年,失去雙親的痛早就在歲月流逝裏一點點變得尋常平靜。
每年的年底,她只是臉色如常地回去祭拜,平時從來沒特地緬懷悼念過。
或許是為了照顧她情緒,段宵的聲線在這個夜晚低磁,帶著些安撫:“為什麽今晚會夢到?”
“不知道啊。”夏仰頭有點疼,低著眸重復地念叨,“我要把那些事忘記……我餓了,我要吃飽飯,然後回去睡覺。”
難得聽見她說要吃飽飯,段宵勾唇笑了笑:“嗯,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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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姨剛做過一頓飯,人已經走了,擺在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
時隔4、5個月再回到這。
夏仰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感。
但其實這裏沒有任何變化,她的拖鞋還在玄關鞋架上,隨手擱在台子上忘記帶走的發夾也在原地。
走之前是什麽樣,現在也還是什麽樣。
“你先吃。”段宵進門,解著領帶往臥室走,“我去洗澡,在飯局上染了一身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