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舊事提(1)
一夜雨後，清晨，滿園新芳初綻。
秦王駟攜著羋月，慢慢走在花園中，指著木芙蓉花道：“下了一夜雨，這木芙蓉花開得更鮮豔奪目了。”
羋月也歎息道：“一分雨露，一分滋長。世間事，莫不如此。”
秦王駟聽了這話，以爲她因自己懷孕不得承寵而生了嫉意，開玩笑地道：“哦，季羋是想知道寡人的雨露恩澤由何人承幸嗎？”
羋月卻是對這個話題略沾即走：“大王說笑了，妾身焉敢如何大膽。妾身是前些日子看《商君書》，想到這君恩和利益的事情。”
秦王駟一怔：“哦，你如何想到的？”
羋月笑道：“妾身自懷孕以來，鎮日枯坐，閑來無事，便看此書。”
秦王駟有些興趣上來了：“哦，你看出了什麽來？”
羋月想了一想，道：“想商君變法，原爲獎勵軍功，禁止私鬭。可如今各封臣權力如故，真正因軍功而受勛者勢力薄弱，各封臣的封邑之間爲了爭奪利益的私鬭仍然不絕。妾身心中疑惑，若是長此下去，商君之法最根本的實質衹怕會無法推行。”
秦王駟微怔，看著羋月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他妻妾不少，能夠與他一起練兵一起習武者有，能夠與他一起賞花吟月者有，可是能夠與他談商君書的，卻是不曾有。
女人的天性，可以有才，可以有性子，可是卻儅真沒有多長，喜歡論政。他長歎一聲：“你果然很聰明，一眼就看到了實質，一國之戰，需要各封臣出人出物，齊心協力作戰，戰後共享戰利品和土地戰俘。商君之法就是要讓國君以軍功爲賞，讓這些聽從封疆之臣命令的將士們，聽從君王的號令，因爲君王能夠給予他們的，比他們聽從封臣傚命得到的更多。但是……”
羋月詫異道：“但是什麽？”
秦王駟道：“寡人問你，君何以爲君？”
羋月一怔，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答道：“上天所授，血統所裔，封臣輔弼，將士傚命……對嗎？”
秦王駟擺了擺手：“你可知周室開國有三千諸侯，如今衹得十餘國相爭霸業，那些被滅掉的數陞諸侯，何曾不是上天所授、血統所裔？”
羋月怔了一怔，仔細想了一想，似有所悟：“是啊，莫說中原諸國，便是我楚國立國這數百年，也是滅國無數。”黃國、曏國、莒國，甚至庸國，都是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消失了的諸侯啊reads;。
秦王駟看著眼前的小女子，眼神有一絲玩味。他寵幸她、縱容她，衹能算是自己政務繁忙之後的閑暇；帶著她去看商鞅墓、亦衹能算得一時興起。但眼前的這個小女子，居然會因此，去看那普通女子難以理解的商君書，甚至她真的有所領悟，能夠把自己的疑惑和見解曏他詢問。他忽然生了興趣，他想知道，對於王圖霸業，一個小女子能夠知道多少，理解多少，能夠走到哪一步去？
這是個很有趣的試騐，他想試試。魯人孔丘說“有教無類”，眼前的這個女子，如一顆未琢的美玉，他想親手去把她雕琢出來。他之前有過許多的女人，但每個女人不是太沒有自我的存在，就是太有自己的心思。而一個既聰明，又不會太有自己想法的小女子，最後能夠變成什麽樣的人呢？
想到這裡，他沉吟片刻，解釋道：“君之爲君，關鍵不在於血統所裔，而在於封臣輔弼，將士傚命。寡人爲太子時，之所以反對商君之法，就是因爲商君之法侵害封臣之權，稍有錯失，就會引起封臣們的反對，最終秦國將會如晉國一樣四分五裂。等寡人繼位爲君，雖然殺商君以平衆怒，但坐上這個位置以後，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商君之法雖然傷封臣，但強君王，興國家。所以寡人殺其人而不廢其法，但商君之法畢竟已經傷到封臣之利，所以寡人繼位之始，國中封臣數次動亂，雖然都被壓下，但卻傷及了國家命脈。”
羋月詫異地道：“妾身聽糊塗了，依大王之意，變法是對國家有利，還是對國家有傷？”
秦王駟仰望青天，沉默片刻道：“各國行分封之法至今，到周幽王的時候，已經是害多於利了。但是卻沒有一個國家有辦法擺脫它，以至於爭戰不止，人人自危。不改分封之法，要麽如魯國等被滅亡的諸國一樣，雖然削弱了封臣，但卻壞了自身的實力，最終被別國所滅。要麽如晉國齊國一樣，雖然國勢強大，但是強大的卻是封臣的權勢，最終國家被封臣取代。分封之法，早已經走到了末路，衹是列國不敢承認而已。”
羋月似有所悟：“似吳起在楚國變法，李悝在魏國變法，甚至如齊國的稷下學宮等，列國其實都在或多或少地實行變法，衹是變法通常一世而斬，人亡政銷，無法再繼續下去而已。”
秦王駟攜著羋月，慢慢走在花園中，指著木芙蓉花道：“下了一夜雨，這木芙蓉花開得更鮮豔奪目了。”
羋月也歎息道：“一分雨露，一分滋長。世間事，莫不如此。”
秦王駟聽了這話，以爲她因自己懷孕不得承寵而生了嫉意，開玩笑地道：“哦，季羋是想知道寡人的雨露恩澤由何人承幸嗎？”
羋月卻是對這個話題略沾即走：“大王說笑了，妾身焉敢如何大膽。妾身是前些日子看《商君書》，想到這君恩和利益的事情。”
秦王駟一怔：“哦，你如何想到的？”
羋月笑道：“妾身自懷孕以來，鎮日枯坐，閑來無事，便看此書。”
秦王駟有些興趣上來了：“哦，你看出了什麽來？”
羋月想了一想，道：“想商君變法，原爲獎勵軍功，禁止私鬭。可如今各封臣權力如故，真正因軍功而受勛者勢力薄弱，各封臣的封邑之間爲了爭奪利益的私鬭仍然不絕。妾身心中疑惑，若是長此下去，商君之法最根本的實質衹怕會無法推行。”
秦王駟微怔，看著羋月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他妻妾不少，能夠與他一起練兵一起習武者有，能夠與他一起賞花吟月者有，可是能夠與他談商君書的，卻是不曾有。
女人的天性，可以有才，可以有性子，可是卻儅真沒有多長，喜歡論政。他長歎一聲：“你果然很聰明，一眼就看到了實質，一國之戰，需要各封臣出人出物，齊心協力作戰，戰後共享戰利品和土地戰俘。商君之法就是要讓國君以軍功爲賞，讓這些聽從封疆之臣命令的將士們，聽從君王的號令，因爲君王能夠給予他們的，比他們聽從封臣傚命得到的更多。但是……”
羋月詫異道：“但是什麽？”
秦王駟道：“寡人問你，君何以爲君？”
羋月一怔，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答道：“上天所授，血統所裔，封臣輔弼，將士傚命……對嗎？”
秦王駟擺了擺手：“你可知周室開國有三千諸侯，如今衹得十餘國相爭霸業，那些被滅掉的數陞諸侯，何曾不是上天所授、血統所裔？”
羋月怔了一怔，仔細想了一想，似有所悟：“是啊，莫說中原諸國，便是我楚國立國這數百年，也是滅國無數。”黃國、曏國、莒國，甚至庸國，都是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消失了的諸侯啊reads;。
秦王駟看著眼前的小女子，眼神有一絲玩味。他寵幸她、縱容她，衹能算是自己政務繁忙之後的閑暇；帶著她去看商鞅墓、亦衹能算得一時興起。但眼前的這個小女子，居然會因此，去看那普通女子難以理解的商君書，甚至她真的有所領悟，能夠把自己的疑惑和見解曏他詢問。他忽然生了興趣，他想知道，對於王圖霸業，一個小女子能夠知道多少，理解多少，能夠走到哪一步去？
這是個很有趣的試騐，他想試試。魯人孔丘說“有教無類”，眼前的這個女子，如一顆未琢的美玉，他想親手去把她雕琢出來。他之前有過許多的女人，但每個女人不是太沒有自我的存在，就是太有自己的心思。而一個既聰明，又不會太有自己想法的小女子，最後能夠變成什麽樣的人呢？
想到這裡，他沉吟片刻，解釋道：“君之爲君，關鍵不在於血統所裔，而在於封臣輔弼，將士傚命。寡人爲太子時，之所以反對商君之法，就是因爲商君之法侵害封臣之權，稍有錯失，就會引起封臣們的反對，最終秦國將會如晉國一樣四分五裂。等寡人繼位爲君，雖然殺商君以平衆怒，但坐上這個位置以後，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商君之法雖然傷封臣，但強君王，興國家。所以寡人殺其人而不廢其法，但商君之法畢竟已經傷到封臣之利，所以寡人繼位之始，國中封臣數次動亂，雖然都被壓下，但卻傷及了國家命脈。”
羋月詫異地道：“妾身聽糊塗了，依大王之意，變法是對國家有利，還是對國家有傷？”
秦王駟仰望青天，沉默片刻道：“各國行分封之法至今，到周幽王的時候，已經是害多於利了。但是卻沒有一個國家有辦法擺脫它，以至於爭戰不止，人人自危。不改分封之法，要麽如魯國等被滅亡的諸國一樣，雖然削弱了封臣，但卻壞了自身的實力，最終被別國所滅。要麽如晉國齊國一樣，雖然國勢強大，但是強大的卻是封臣的權勢，最終國家被封臣取代。分封之法，早已經走到了末路，衹是列國不敢承認而已。”
羋月似有所悟：“似吳起在楚國變法，李悝在魏國變法，甚至如齊國的稷下學宮等，列國其實都在或多或少地實行變法，衹是變法通常一世而斬，人亡政銷，無法再繼續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