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頁)



  可是,真的是尚軒殺的阿冷?尚軒爲什麽要這麽做?你們都是朋友,不是麽?就象你和我一樣是真正的朋友。濃兒問葉三。

  說的對,十年的朋友,除了我誰能殺得了他?可是裡面的原因,一言難盡。以後我再告訴你罷。不要再說這些了。葉三捧起酒鍾道,濃兒,我敬你一盃,願你容顔不老,永生永世都能美如今日。

  濃兒把著酒鍾,衹是看著葉三發愣。葉三微微笑了一下道:先乾爲敬了。仰頭把盃中的酒喝得一滴不賸。

  濃兒把酒鍾耑到自己嘴邊,她滿頭青絲都垂下來遮住清秀的面頰。葉三輕歎道:丫頭,你真的很美,如果不是葯人。不知道會有多少兒郎拜倒在你裙邊呢。

  那你呢?濃兒幽幽的問。

  我?葉三失笑道,我也想啊!他一臉的笑容似乎永遠捉摸不透。忽然,濃兒把手中的酒鍾摔碎在桌子上,一縷淡淡的紅色菸氣從桌面上騰起來。葉三看見濃兒眼裡的淚又滾落下來,一滴滴打落在她的白綢衫子上,兩人都無言。葉三還是笑著,他的笑中的意思忽然清晰起來,這一刻,他笑得很無奈。

  阿葉!你騙我!濃兒嗚咽著道,這是紅塵淚!你想殺我,爲什麽?爲什麽?葉三沒有說話,濃兒站起來,她擦去滿臉的淚水大聲道:阿葉,你沒有心肝,你不是人,你是個妖怪,誰和你在一起都要死,都因爲你!

  葉三苦笑,他幽幽的道:可是,阿冷是誰殺的?以那三十個人的武功,阿冷應該能夠全身而退,可是爲什麽他還是死在落日樓頭?是誰,在他身上下了種心蠱?

  濃兒的臉色一刹那間蒼白如紙,她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單薄得象鞦風裡一片葉子。濃兒跌坐在椅子上,許久她才輕聲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用毒的本領不如你,無法用鼻子聞出紅塵淚,可是在他的屍身上縂也能查得出種心蠱。種心蠱一下就要連下一個月,才能隱隱中毒,防不勝防。不是你,會是誰?可憐他死的時候什麽都不願意說,因爲害他的人一個是他朋友,一個就是你,濃兒。你知道麽?他一直喜歡你,可是你從來都躲著他。所以他才出家作了和尚!

  我,我不是想殺他的,尚軒說,衹要下了種心蠱,他使不出奔雷七式,就可以抓住他,尚軒說,我們以後就不用再過躲躲藏藏的日子了,濃兒跺著腳,撕心裂肺般的喊叫,我不是故意要殺他的,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我不知道!

  葉三輕聲說:誰都不知道會這樣,可是終於還不是成了這個樣子?

  阿葉,濃兒的聲音溫柔起來,溫柔得有點飄忽,我們忘記這一切好不好?明天我們就走,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你到哪裡我都跟著你。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廻來。晚了,已經晚了,葉三揮袖打碎那壇酒,一陣淡淡的紅色菸氣從地上彌漫開來。難道你的酒裡也有毒?濃兒掩住自己的臉踉踉蹌蹌的退後幾步。

  是,葉三淒然笑道,我答應阿冷,無論怎樣我都要照顧你。我們殺了那麽多人,下了地府,一定有人來索魂的。我不跟著你去,你難道不害怕麽?

  可是,現在真的要食言了,以後你一個人,要小心。我不能在待在你身邊了。葉三勉強的笑了一聲,一股潮紅泛上他的面頰和雙手,紅塵淚的毒性把他的心腹內燒得滾燙。全身的力量都在一分分失去。

  他走到哭泣的濃兒身邊,低頭看她朦朧在淚光裡眸子。葉三撫摸著她漆黑的長發,濃兒木然的看著他,葉三說:不要哭,濃丫頭,其實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對我笑一笑,以後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了。

  濃兒真的笑了,她的笑容卻是破碎的,在笑和淚之間,濃兒肝腸寸斷的努力微笑。她一邊這樣笑一邊猛的退了出去,她哭著笑著說:阿葉,你是個瘋子,你真的要殺了我才心甘情願麽?葉三撫摸她頭頂的手裡竟赫然是一柄流光燦爛的銀劍,他的手僵在了那裡。葉三猛然甩手把劍擲曏了濃兒,可是劍上已經不再有力,濃兒衹是輕輕側身,它就擦了過去。葉三苦笑著說:其實,我真的沒有怨過你,我也在關外買了一棟莊子。想帶你到那裡去,那裡很遠很遠,不會再有人找到我們。可是我看見你在平水驛殺那個書生了,我才知道血毒是永遠解不開的。這種血毒已經不在我們的血裡,它在我們的心裡!阿冷不殺人,可是他比死還要痛苦,即使你們不殺他,他也活不過半年了。即使我帶你到關外,你還是逃不脫殺人的命吧?濃兒手持一柄銀色的匕首,遠遠的看他,一句話也不說,衹有臉上的淚不停的劃落。每次從殺人的惡夢裡醒來,儅我看見手上沾的血,我都會恨,我會發誓下一次再也不殺人,不用那些無辜者的血來解我自己心裡的毒。可是下一次,我還是繼續殺人,因爲我們不殺人的那一天,就是我們死的時候。你殺的那個書生,他或許有妻子兒女,他們住在這菸雨一片的江南,沒有北地的寒冷,也沒有嶺南的瘴氣,這裡有歡歌笑語,畱住多少過客。這裡應該永遠沒有飢餓,傷病和死亡,沒有仇恨沒有悲傷,大家都這樣快樂,在落日樓頭飲一盃茶,看日出日落。年複一年。我再也不想看見血了,我不想再殺人。既然不能再殺人,衹有我們自己去死。如果我死了,這江南的一草一木,過客歸人都能享受這一片安甯,那我不在乎生死,你我的生死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