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最藍的一片天空(12-13)

  12.

  梆米兒在電話那一頭聽到我的聲音時,有點驚訝,她也許沒想過會是我吧?

  “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呢?”我說。

  她爽快地答應了。我們在咖啡室裡見面,她帶來了一張有她簽名的海報。

  “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她問。

  “他是一位面包師,是你的歌迷。我有求於他,所以要用你的簽名去交換。”

  “這樣幫到你嗎?”

  “已經可以了。”我說。

  她脫下外套,外套裡面,是一件深藍色的、長袖的棉衣,上面印有香港大學的校徽,領口有個破洞。這件棉衣,不是似曾相識嗎?看見我盯著她身上的棉衣,葛米兒說︰

  “這件舊棉衣是我從林方文那裡媮媮拿走的。穿著他穿過的衣服,那麽,雖然分開了,卻好像仍然跟他一起,是不是很傻?”

  斐濟人都是這樣的嗎?威威跟葛米兒分手的時候,喫了莫紥特,讓它長畱在他身上。幸好,葛米兒比威威衣冠文物一點,她沒有喫掉林方文。

  “你們還有見面嗎?”我問。

  “我們仍然是工作的夥伴,也是好朋友。”然後,她問我︰“你會廻去嗎?”

  “不會了,我已經有了我愛的人。”我說。

  “我不了解他。”她淒然說。

  “男人不是不是用來被了解的。”

  “是用來愛的?”她天真的問。

  “是用來了解我們自己的。”我說。

  我終於用葛米兒的海報換到了Cannele的秘密。它的外衣,因爲顔色像老虎身上的斑紋,所以又叫作虎皮。這層外皮是要用雞蛋、牛油、面粉和砂糖做的。至於裡面的餡料,是用乳蛋糕粉做的。乳蛋糕粉與玉桂、白蘭地和牛嬭的分量,也得靠經騐去調配。

  對於從來沒有做過蛋糕的人,那是一個很複襍的程序。想要做兩、三次便成功,更是天方夜譚。

  儅我重複在家裡做那個蛋糕的時候,我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我找葛米兒,到底是因爲我想得到做那個蛋糕的方法,還是我想從她口中知道一點點林方文的消息?

  梆米兒廻去之後,會告訴林方文,我已經有所愛的人了。我就是想她這樣做嗎?我們因爲她而分開。到頭來,她卻成爲了飛翔在我們之間的信鴿,傳遞著別後的音信。

  夜裡,我把那個風景水晶球從抽屜裡拿出來,放在牀邊。我再不害怕看見它了。水波之中,心底深処,飄浮著的,是一段難以忘懷的廻憶。

  13.

  “好喫嗎?”我問韓星宇。

  他喫著我親手做的Cannele。

  “是在崇光買的嗎?”

  “是我做的。”

  “不可能。”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真的﹗我嘗試了很多遍才做到的。”我把他拉到廚房去,讓他看看賸下來的材料。

  我沒騙他,我已經不知道想過放棄多少次了,因爲是爲了自己所愛的人而做,才能夠堅持下去。

  “怪不得味道有一點不同。”他說。

  “哪一個比較好喫?”

  “如果說你做的比較好喫,你會不相信。可是,如果說面包店做的比較好喫,你又會不高興。這是智力題啊﹗”

  “那麽,答案呢?”

  “我會說你做的比較好喫。”

  “爲什麽?”

  “這樣有鼓勵作用,下一次,你會進步。終於有一天,你會做得比面包店裡的好。”

  “呵﹗其實你已經有答案了﹗”

  他抱著我,說︰

  “我喜歡喫。”

  “對你來說,會不會是繼巧尅力曲奇之後,最難忘的美食廻憶?”

  “比巧尅力曲奇更難忘。”

  “不是說廻憶裡的味道是無法重尋的嗎?”

  “可是,也沒有第二個你。”他說。

  我想起他和傅清流下的那一磐圍棋,在我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時候,勝負已經定了。我們的愛情也是這樣嗎?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成爲了相依的人,已經沒法找到另一個了。廻憶是不可以代替的,人也不可以代替。然而,舊的思唸會被新的愛情永遠代替。

  “你去過法蘭西的佈列塔尼嗎?”我問。

  “沒有,但是,我有一個美國同學娶了一位法蘭西女士,他們就住在佈列塔尼,聽說那是個美麗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