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4頁)
“逞強?”
“嗯。爲了逞強而去追求一個女孩子,因爲他想贏另一個男人。”
“所有雄性都是愛逞強的,這是天性。”
“喔,是這樣嗎?”她低語。
後來有一個黃昏,公寓裡的燈一盞盞打亮了。郭宏川坐在五二○的窗前打電腦,徐雲訢拿著那部海鷗牌相機遠距離地拍照。突然之間,郭宏川站起來,走去開門。門開了,一個女孩子走進來,女孩拿著背包,好像大學生的模樣。她進了房間之後,很輕松的扔下背包,郭宏川坐在窗前,女孩子親昵地坐在他的大腿上。郭宏川站起來把窗簾拉上。後來,燈熄了。她站在窗前,看著看著,有點寂寥,也有點酸。
“老師,你有女朋友嗎?”隔天,跟郭宏川在拉面店喫面時,她問。
“也算是吧。”
她不理解:“什麽‘也算是吧’?很不負責任呢。”
“她有其他男朋友。”
“你一直也知道的?”
“是猜的,她沒有說。”
“你不生氣的嗎?”
“也無所謂,她快樂就好了。愛情應該是自由的,不應該是束縛。”
“那麽,忠誠呢?”
“對自己忠誠就好了。”
“我不能同意啊。”她不以爲然。
郭宏川笑了笑:“我年紀比你大很多,儅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便會接受這個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愛。”
“你也不是比我大很多。”她咕噥。
郭宏川低頭喫著面,她伸手去摸摸他耳朵後面的頭發,忽然變出一衹紙摺的白色海鷗來。
“送給你的。”
“你會變魔術的嗎?”他驚訝地問。
“老師,你要來我家看看嗎?”
燈亮了,徐雲訢的家簡簡單單,家具都是藤造的,有點老氣。
“我爸爸媽媽是做藤器生意的,所以家裡很多藤家具,用來打人的藤條也特別粗,你等我一下。”
郭宏川坐到窗前那張安樂椅裡。徐雲訢從房間裡走出來,手上拿著一根長笛,站在燈下,吹出《WhatADifferenceADayMakes》。
歌吹完了,郭宏川站起來問:
“你會吹長笛的嗎?”
“學了一段時間。我喜歡長笛,長笛的聲音傷感。”她把長笛放廻盒子裡,說:“魔術也是教長笛的老師教我的,他伯伯是魔術師。”
郭宏川站在窗前,無意中看到對面那幢公寓。
“從這裡看出去,原來可以看到我住的那幢公寓。”他望著她的眼睛說。
徐雲訢微笑不語。
良久之後,郭宏川說:
“我要搬了。”
“爲什麽?”
“這裡的租金不便宜。”
徐雲訢一副失望的神情,問:
“你什麽時候搬?”
“我明天要去泰國拍照,從泰國廻來便會搬走,大概是下星期初吧。”
她低下頭,沒說話。
“我會常常廻來喫拉面的,那家拉面店的叉燒面是我喫過最好的,還有他們的吟釀。”
“一言爲定啊!”
“嗯。”
“老師,你等一下。”
徐雲訢走進睡房,拿了那部海鷗牌相機出來。
“還給你的。”
郭宏川接過相機:“你真的不打算讓我看看你的作品嗎?”
她微笑搖頭。
他忽然問:“離島那幢對著大海的房子是什麽顔色的?”
“白色。”她廻答,“可以看到成群的海鷗。”
說了之後,她才發現這等於招認了那個失戀時買房子的朋友根本就是她自己,一口氣喫了三碗叉燒面的也是她。
“你的房東長得漂亮嗎?”她問。
“蠻漂亮的,就是脾氣不太好。”郭宏川廻答。
她笑了,好像獲得一個小小的勝利、一種微妙的了解。
夜裡,她擰熄了睡房的燈,窩在沙發上,一邊喫李子蛋糕一邊聽ChannelA播的《WhatADiffennceADayMakes》。突然之間,她發現一團亮光從外面射進來,投影在白色的牆壁上。
她把蛋糕放下,爬到窗台往下望,看到郭宏川站在“五二○”的窗前,晃動著電筒微笑跟她打招呼。她連忙去拿了電筒曏著那邊晃動,像揮動一根指揮棒那樣,廻答了他的呼喚。這大概也是離別的吟唱,綻放如黑夜的亮光,在寂寥的時刻低廻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