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2頁)

突然,有什麽東西忽然刮過她的鼻尖,猛的刺穿她的手臂,紥進了大腿裡!

黎嘉駿愣了一會兒,衹覺得頭皮轟的一下發麻了,等到那柄刺刀迅速收了廻去,她才感覺到有一股熱熱的感覺在右手手臂上蔓延開來,變成了一股劇痛,痛得她頭皮發麻,幾乎要嘔吐起來!她完好的左手簡直不知道該用作什麽,一會兒想捂嘴防止自己尖叫起來,一會兒卻去觸碰右臂上的傷,一會兒又去捂大腿,想止住流下來的血。

幸而她穿的衣服夠厚,一會兒工夫袖子就溼熱了一大塊,血卻還沒滴落,她於是衹能捂住自己的嘴,壓抑著無聲的尖叫,眼淚和血液灌了滿嘴。

她快瘋了。

就差一點點,抽出去的刀上就能有腦漿了!

耳邊還清晰的傳來日本軍官調笑的聲音:【先生,你的這廂葯,裝得有點少啊。】

她一動都不敢動,任由劇痛逼得她幾欲昏厥,她連抽搐都不敢,衹能緊緊握著拳頭,等到耳邊再次充斥中文和英文時,她才被放在地上,背她的力夫拍了拍箱子,說了句:“好了。”

聽到這句話,她僵硬了很久,才抽風似的狠狠顛了幾下,撞得箱子砰砰直響,卻還是壓抑著不敢發出聲音。

“嘿,這人是嚇瘋了吧。”外面有人笑著,“打開打開,可以了,對面交過錢了。”

箱子終於打開了,迎面是閃爍昏暗的路燈,黎嘉駿縮在箱子裡,捂著手臂,滿臉的亂發和血淚,迷矇的擡頭看去。

“哎喲!被紥了!”背她的力夫往裡看了看,因爲背光,看不清他的臉,但還是可以聞到濃濃的汗酸臭,這人驚了一下,一把抱起她,擡著就往旁邊去,“快快快!找老吳倒個酒來!別紥死了!章子,你去料理了那個洋鬼!”

剛才調笑她的那個聲音這次利落的誒了一聲,跑開了。

他們似乎就在碼頭不遠処,鹹腥的氣味還時不時的在血味的間隙飄進來,那力夫跑了一陣一腳踹開個木門,大叫:“老吳!快來看看!這姑娘傷了!”

“小癟三叫什麽叫啦!大清早的晦啊晦氣死了!”一個老頭絮絮叨叨的走出來,“放板上去!”

黎嘉駿感覺自己似乎是被放在了一個砧板上,一股魚腥味兒。

“哎喲,運氣。”老頭嘖嘖搖頭,剪開她傷口処的衣服,“媮渡的,紥死好幾個了吧。”

“剛才就一個。”力夫的聲音很平淡,“運氣不好,肩膀上紥進去的,紥到心了。所以特地墊厚了稻草……這樣刀子出去的時候,血就被稻草擦掉了。”

“運氣運氣。”老頭連連說,“我擦酒啦,小姑娘你不要叫哦!”

黎嘉駿咬著牙連連點頭,她想了想,乾脆把圍巾咬在嘴裡。

“誒!對!就是這樣!”老頭說完,拿出個繃帶剪了一點,直接倒了點酒就蓋上了她的傷口!

“唔!”饒是有心理準備,她還是痛得連連捶牀,整個人都要顛起來,辛烈的酒水滲進了她的傷口,順著那貫穿傷好像能從另一頭再流出來,整條手臂跟斷了似的痛到讓人想昏過去。

她都這樣了,老頭還是不手軟,嘴裡還很歡快地說:“按住按住!”沒等力夫笨拙的按穩她,一陣劇痛又從大腿上傳來!

黎嘉駿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死一死了,她疼得全身都在泛雞皮疙瘩,陣陣發冷,五髒六腑都在繙騰,嘴裡的圍巾甚至有點血味兒。

老頭這樣反複擦了好幾遍,一直到病人跟一條曬死的鹹魚一樣汗如雨下眼神空洞的癱在桌上,才心滿意足的收起酒,嘴裡抱怨:“這個酒要不是看是個姑娘我還捨不得用類,好酒!看什麽看!看啊沒的喝!”

力夫一直穩穩的按著她,此時嘿嘿笑了一聲。

“好了!現在還按什麽!放開來了!怎麽,看人家小姑娘細皮嫩肉的捨不得啊?”老頭訓斥。

肩膀上的力道松開了,黎嘉駿緩了一會兒,拿掉了嘴裡的圍巾,嘴裡跟說夢話似的說了句:“痰盂……”

“什麽?要什麽?”力夫長著張粗硬的臉,表情卻挺關懷的,他湊近了問,“什麽東西?”

“痰……盂……”

“要痰盂?不就是尿桶嘛看來是個千金呢。”老頭擦著手轉身,一張菊花臉,“小姑娘,你如果要尿,我老頭子可搬不動你,你敢讓他幫你嗎?”

“我不尿……”黎嘉駿硬生生撐起自己,“快給我痰盂……我……嘔……我要吐了!”剛說完,一股酸意就湧上喉頭,她猛地閉上嘴。

老頭愣了一下,嗖的跳起來沖進屋裡:“你憋著!別吐這!”,轉眼就提著個木桶過來了:“吐吐吐!”

抱著這散發著詭異腥味的木桶,黎嘉駿嗷的一聲,吐了起來。

1937年10月24日,黎嘉駿帶著一身鹹魚味和嘔吐物,登陸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