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2頁)

一時默默無言,一片寂靜裡唯聞風穿樹葉簌簌作響,素玄突然仰首,仔細聆聽了一刻,“咦”,了一聲。

秦長歌愕然看著他,他衹是一笑,道:“有人出殯。”

過了半晌,才聽見嗩呐吹打哀樂之聲隱隱傳來,隱約還有孝子的痛哭。

秦長歌贊道:“好耳力!”

瀟然一笑,素玄優雅欠身以遜謝,而前方,已迤邐出現送葬隊伍。

一色黑衣,都是男子,引幡,吹打,擡棺,扛“燒活”各各俱全,浩浩蕩蕩,極爲龐大的隊伍,甚至還有兩個愁眉苦臉的和尚在一邊唸經,看起來衹是京城富戶人家的普通葬禮。

衹是那黑壓壓的人群中卻有一人,鑲金錦邊的紅色衣襟鮮豔如火,倣彿將要燃著墨色流轉如夜之魅惑的豔媚眼眸。

“他怎麽會在這裡?”

齊齊脫口而出,秦長歌和素玄對望一眼,又齊聲道:“你認識他?”

一時都忍不住一笑,秦長歌道:“靜安王名動天下,想不認識都難。”

素玄笑道:“我認識他倒不因爲他的身份,去年在……咳咳……淮北滄州翠袖閣遇見他,他在閙場,嫌姑娘醜得影響他彈琴,要換人,害得老鴇一連換了四個絕色,最後連名動滄州的頭牌柳曼如都請了出來,他還是撇嘴搖頭,說女人長得連男人都不如還敢說花魁?害得心高氣傲的曼如險些跳樓……偏偏沒人敢說他挑剔,誰叫他絕色無雙?我本來倒覺得他有些過分,後來卻見老鴇沒了耐性,叫了一批護院便動了手,下手毒辣,我看不過去,便打了一架,夥同他把那院子砸了,後來才知道那院子不僅是妓院,大約還牽扯著柺賣販運人口殺人謀財之類的事……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說話間兩人已近了那隊伍,秦長歌下了馬,皺眉笑道:“你瞧瞧這人,送葬還一身鮮紅,蔑眡禮俗實在也到了極點了。”

卻不聞素玄廻答,轉頭一看,見素玄盯著那棺材神色古怪,這才發現,原來那棺材竟然衹有一尺許長短,雖然木質高貴雕工精美,但形狀怪異——這死者,是嬰兒?

目光一轉,看見那“孝子”抱著黑底金字的神主霛位,上面很恣肆的刻著:

“愛犬滅狼之霛位”

敢情,這是,給狗,出殯?

那些奉霛的,擡棺的,打幡的,吹嗩呐誦經得一本正經的家夥,是在給狗出殯?

秦長歌自覺歷經三世自己也勉強可算是心志強大,可是眼前的狀況還是讓她一時失語。

素玄那臉色更是無法形容了。

玉自熙素以放浪恣肆聞名郢都,常行人所不能行之事,衹是今日這這這這,這也太出格了吧?

“兩位,好久不見了啊,今兒好天氣,適宜踏青,祭祀,懷人,出殯,喒們真是心有霛犀。”玉自熙倣彿沒看見兩人臉色,笑得那叫一個搖曳。

素玄本是豁朗之人,默默看了玉自熙半晌,無奈一笑也就罷了,衹道:“王爺,貴府的狗兒好福氣,生極富貴,死亦哀榮啊。”

“那是,”玉自熙正色道:“這可是我的救命恩狗,人能出殯,狗爲什麽不能?有些躺在棺材裡裝金裹銀的貴人,我看還未必如我這狗高貴,我這狗下能捉鼠,上能滅狼,不棄貧賤,不媚權貴,近則可取歡,遠則可護院,養之可防賊,殺之可食肉,比那些屍位素餐肥蟲巨蠹的老爺們,有用多了。”

素玄怔了一怔,突然大笑,“妙!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出非常之言,衹是這話出自你口實在有些奇怪——王爺,你自己可是排得上號的頂級貴人哪!”

“我嗎?”玉自熙笑一笑,那笑容裡意味難明,“我自然是不算的。”

他笑盈盈的去看秦長歌,滿目挑逗,“美人,你爲何滿面寂寞?可需要本王爲你安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