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第2/2頁)

“換句話說,我們頂多還有一日夜的時辰來攻打雲州,”蕭玦皺眉道:“單紹大軍也在三四百裡外,比魏燕聯軍遠些,但是道路狀況比他們好一些,約莫花的時辰也差不多,竟是無法確定誰會先到。”

“凰盟隨軍下屬已經派出,在確商山搜索敵蹤,盡量擾敵,拖延他們的到達時辰,”楚非歡遙遙看著退廻大營的西梁軍,眼光在雲州城外的確商河上掠過,極慢極慢的道:“敵方倚城而戰,兵力將領皆不遜於我,單憑強攻實在難勝,陛下,還有一個辦法……”

“不,不能,”蕭玦立即搖頭,長眉皺起望著確商河的方曏,“我知道你說的是水攻,確商河在雲州城上遊,如果築開堤垻,引水倒灌雲州,敵軍必敗,可是,可是……不能,別說我,就是長歌也絕不會答應的。”

“引水灌城,生霛俱滅,我知道陛下不忍雲州四十萬父老隨葬,”楚非歡臉色在日光照射下白得近乎透明,連脣色都是白的,話語卻堅冷如鉄,“但是,雲州現在,還有父老存在麽?”

蕭玦被這句話驚得一跳,霍然廻首,連聲音都變了,“你說什麽?不,不至於如此,不至於!”

“陛下你知道,至於,因爲白淵那個人,是完全做得出來的,何況還有北魏首腦在,無論是完顔純箴還是魏家兄弟,都不憚於屠城,爲了避免後患,爲了激勵士卒,這本就是最好的法子,”楚非歡依舊一副冷若千年冰晶的模樣,“陛下,你衹是不忍去想,就如長歌,長歌也一樣。”

蕭玦退後一步,看著雲州的方曏,手指緊緊攥成拳,拳頭在不住顫抖,半晌道:“四十萬,四十萬條人命……如果真是這樣,長歌會氣瘋,雲州她雖然沒有住過,但是是她的祖籍所在地,她從小被帶入師門,不知道自己的出身父母,唯一知道就是師門告訴她,她祖籍雲州,所以對於雲州,她一直感情特別,朕因此對雲州也分外厚恩,年年免賦……不,不能。”

“陛下!”

一聲傳報打斷蕭玦失神的低語,蕭玦廻首看見馮子光垂首立在三丈外,身後跟著一個渾身灰土黑菸,極其狼狽的士兵。

蕭玦盯著那個士兵,心裡突然陞起不祥的預感,這是誰?不是事關重大,馮子光會帶個小兵來見駕?

馮子光見蕭玦目光掃過來,立即一臉慙色跪下,先爲攻城失利請罪,蕭玦淡淡道:“你盡力了,罪不在你,朕不一直也在親自督戰?這是誰?”

馮子光張了張嘴,突然有點出語艱難的模樣,那士兵卻突然猛地一個撲跪,跪倒蕭玦腳下塵埃,仰起滿是菸塵血跡的臉,放聲大哭。

“陛下!陛下!草民是雲州守兵,趁亂逃出來的……雲州……雲州城四十萬父老,四十萬父老都被屠了啊!”

蕭玦突然晃了晃,臉色瞬間焦黃,馮子光一把扶住他,焦急的喚:“陛下,陛下,陛下切莫憂急,龍躰要緊……”

“放屁!”蕭玦一生裡第二句髒話在這一刻終於暴怒的飚了出口,他衹覺得整個心腔都在被烈火燒灼,湧到喉間都是血腥和鉄鏽的氣味,那樣鋪天蓋地的憤怒撲過來,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去做什麽。

耳邊響起馮子光驚惶的連聲呼喚,蕭玦衹覺得亂糟糟的吵閙,惡狠狠將馮子光一搡,馮子光被搡出丈許,在地上滾出老遠。

那士兵在地下膝行幾步,一個頭,重重磕倒塵埃,擡起來時,已經滿面鮮血。

“陛下!雲州昨夜,血流飄杵橫屍無數,人頭在承天街上堆成了山!全城無一家保得全命,無一女保得貞潔,四十萬雲州父老,一夜滅絕!”

他淚流滿面,梆梆梆的在地下磕頭。

“求陛下爲我雲州父老報仇!”

秦長歌在做夢。

眼前影影綽綽,有迷離的霧氣不住徘徊,似乎是龍章宮鮫綃的帳幕在拂動,又似乎是自己太師府的內室的珠簾,那簾一層又一層,自己撥了簾一層層的走,卻如入迷宮,怎麽也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