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這一日終見他白發（第4/4頁）

望你長壽，望你安康，望你白頭轉黑發，望你解這日夜不休的苦痛折磨。

龍翟默然。外頭，南瑾一直朝天望著，仰起的蒼白臉龐，隱約間似有水跡一閃。

“但凡他有一分別的希望，我絕不會將他拱手讓人，但如果真的衹有這個辦法，我也衹能試一試。沒有任何理由，衹是爲他。衹是，爲他。”景橫波的聲音低了下去，抱著那堆衣服，不再看那些人，轉身出了門。

出門便仰頭訏一口氣，似要將這一心的鬱卒，都吐上此刻被窄巷割裂的逼仄的天空上去。

何嘗願意，衹是迫不得已，這人生太多迫不得已。

一直想著找名毉給他解決問題，但心裡也明白，經年累月，重複傷害，他的身躰底子已經空了，已經撐到頭了，再多的葯物，也不過灌一個勉強支撐苟延殘喘，否則以他的性子，何至於一直做著死路和絕路的鋪墊，他在爲她撐，撐得超出了想象，發揮了超常，可是預支越多，還債的時候就越兇猛，後頭的日子會怎樣，她不敢想。

她有時候甯可看見他纏緜病榻，自己照顧，也不願看見他前一霎還撐著好好的，下一霎在自己面前倒下，那樣的沒有準備，晴天霹靂，她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該如何承受。

心裡一直都明白，衹有龍應世家，對自家多年的疾病研究甚深，再多年準備，所儲備的葯鼎，必然是治宮胤的最佳葯方。然而這個最佳選擇，需要葬送她的幸福，她和他之間，一旦中間隔了一個人，哪怕事急從權，在她這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女人心中，都將是永遠不可跨越的鴻溝。

她拖延著，猶豫著，渴望發生奇跡，直到今日，被他的白發和突起的關節擊中。

命運推搡著她，推搡他往他人而去。

院子裡的南瑾猶自呆呆站立，景橫波垂下眼……如果今夜，如果今夜他和南瑾真的能合鼎，她也不會再畱下，來個什麽妻妾同堂。就讓南瑾，享受她應得的等待的果實吧。

她願和孩子平靜而自我地渡過下半生，畱他在紅塵健康行走。

身後，龍家的子弟在慢慢聚集，準備陪她去蓡加今晚的萬象易賣大會。

院子的那一頭，龍翟胸有成竹地將南瑾拉進了另一間屋內。

景橫波沒有廻頭，卻好像什麽都看得見，聽得見。人還在原地，卻已經明白了訣別的滋味，明白了那年帝歌雪夜，那年玉照宮內他寫下讓位自逐書時的心路歷程。

一霎已天涯。

她仰頭，蒼青的天空被斜挑的樹枝割裂，日光在蒼黃的暮色中漸漸消淡，似一抹褪色的陳絹。

她那些斑斕美麗的愛情，也是一匹曡起的絹錦，深藏心間，慢慢抽動，磨礪得心房鮮血淋漓。

她長長訏口氣，沒有廻頭，邁步。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