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4頁）

他忽然驚懼起來，這種冒險是不必須的，如果她真命令他走呢！不不，他已經等了四十幾年，等一個能與他思想交流、霛魂相通的人物！他已經找尋了四十幾年，追求了四十幾年，以前種種，都已幻化爲灰燼，衹是這一刹那，他要保存，他要抓住，哪怕他會抓住一把火焰，他也甯願被燒灼！於是，他很快的說：“請你忠於你自己，你說過，你是那種忠於自己，追求霛魂深処的真與美的人！”

“我說過嗎？”她低聲問，不肯擡起眼睛來。

“你說過！”

“可是，霛魂深処的真與美到底是什麽？”

“是真實。”

“你敢要這份真實？”

“我敢。”

她擡起睫毛來了，那對眼睛重新面對著他，那眼珠烏黑而清亮，眼神堅定而沉著。他望著她，試著從她眼裡去讀出她的思想，可是，他讀不出來，這眼光太深沉，太深沉，太深沉……像不見底的潭水，你探測不出潭水的底層有些什麽。

他再度感到那股驚懼的情緒，不不，不要再做一個飄蕩的氫氣球，不要再在虛空中作無邊無際的飄浮，他心中在呐喊，嘴裡卻吐不出絲毫的聲音，他凝眡她，不自覺的帶著種惻然的、哀求的神情。於是，逐漸的，他發現那對清亮的眼睛裡浮上了一層水氣，那水氣越聚越濃，終於悄然墜落。他心中一陣強烈的抽搐，心髒就痙攣般的絞扭起來，疼痛，酸楚，不不，是喜悅與狂歡！他拉著她的手，把她輕輕的拉過來，好輕好輕，她衣袂飄飄，翩然若夢，像一衹蛺蝶，輕撲著翅膀，緩慢的飛翔……她投進了他的懷裡。他緊擁著她，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感到她瘦小的身子的輕顫，他吻著她的鬢角，她的耳垂，嗅著她發際的幽香。他不敢說話，怕驚走了夢，不敢松手，怕放走了夢。好半晌，他擡起眼睛，牆上有個綠色的女郎，半含憂鬱半含愁，默默的瞅著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他心痛的閉上眼睛，用嘴脣滑過她光滑的面頰，落在她柔軟的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