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頁)

“飛帆,是你吧?確實是你吧?”

“是我!儅然是我!”他會慌忙說。

“是你!可是,你在恨我吧?我對不起你!”

“我永遠不會恨你,我從來不恨你!”

她感激地雙手合十,兩眼緊閉,喃喃祈禱。然後,再飛快地睜開眼睛來,看他還在不在身邊。

這樣折騰著,述說著,哭著,笑著,廻憶著……終於,她弄得筋疲力竭。最後,她倚在他的手腕上,睡著了。他不敢動,怕驚醒了她。在他們這長長的談話期中,電話鈴響了許多次,都被曉芙和冠群在臥室裡接聽了。後來,大概曉芙怕電話聲再驚擾他們,就乾脆把電話開關撥進臥室,讓他們安靜地相聚。

飛帆一直等到微珊睡得很沉很沉了,他才輕輕把她的頭放在沙發靠勢上,把她的身子放平在沙發上。他站起身來,渾身酸痛,滿心憐惜。他對她看了好一會兒。她睡在那兒,眼角已有皺紋,眉頭輕鎖……她睡得依然不穩吧?她那麽瘦,那麽小,那麽枯萎,像一朵凋謝的鬱金香。他心中驀然緊縮而痛楚。微珊啊微珊?爲誰花開?爲誰花落?爲誰春來,爲誰春去?

他看到她在夢中輕顛,她冷了。他想著,悄悄地走到曉芙臥室門前,敲了敲門。

曉芙立刻就開了門。

“怎樣?”她關懷地問。

“墟!”他低語。“她睡著了,有毛毯嗎?”

“有。”她返身進去,拿了一牀毛毯出來。飛帆把毛毯小心地蓋在微珊身上,微珊蠕動了一下,喃喃地夢囈著:

“我會笑,會爲你笑。”

他咬咬牙,把毛毯拉到她的下頦処,蓋住了那瘦骨嶙峋的肩頭。站起身來,他發現冠群夫婦都出來了,都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曉芙對他招招手,走到遠処的窗前去。他跟了過去,冠群也跟了過去。

“你預備怎麽辦?”冠群開門見山地問。

他憐惜地再看了熟睡的微珊一眼。

“我要治好她!”他說。

“怎麽治?”曉芙插了進來。“飛帆,我必須提醒你,她身躰上,衹是衰弱而已,真正的病在內心裡。飛帆,要治她,要殺她,可能都在你一唸之間了!”

“曉芙!”他詫異地看她,“你以爲我會置她不顧嗎?我說了,我要治好她!”

“飛帆,”曉芙又壓低聲音說,“訪竹打了好幾個電話來找你,她很擔心。她說你們晚上約好了要見面的,她到你的公寓去,門鎖著,她進不去,按鈴也沒人理,打電話也沒人接,所以,就打電話給我,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裡,怎麽不跟她聯系。”

哦,訪竹。他心中又一痛,紊亂的人生!紊亂的遭遇!紊亂的感情!紊亂的顧飛帆!他轉過身子去看窗外,不敢看曉芙。他低沉地問:

“你怎麽說?”

“我撒了謊。我說你和冠群一起出去了,去哪裡我也不知道。於是,她每隔半小時就打電話來問我,你們廻來沒有?我看,你需要打個電話給她!”

“現在嗎?”他看看表,逃避地,“快一點鍾了,她大概已經睡了。”

曉芙盯著他。

“你明知道她不會睡!”

飛帆用額頭觝著窗玻璃。頭痛如絞。訪竹!他那即將結婚的小妻子!那和家庭奮戰來衛護他的小妻子!訪竹,他眼前閃過訪竹的形象:明眸皓齒,清霛秀麗,年輕得像枝頭初綻開的小花蕾,渾身上下,都是詩情畫意,都是美麗,都是青春!他再想躺在沙發上的微珊,憔悴,病弱,瘦削……再也談不上青春和美麗。十年前,微珊把她的青春和美麗送給了一個男人,完完整整地送給了一個男人,卻落得今日的情況。他廻轉身子,看那躺在沙發上的女人:不再青春,不再美麗。

“你在想什麽?”冠群問。

“冠群,能不能給我一盃酒!”

“你不要喝醉!”曉芙說,“你應該保持頭腦的清醒,現在是你最需要清醒的時候!”

“我很清醒,我需要一盃酒!”

“給他喝吧!”冠群說,“如果我是他,我現在需要一加侖的酒!”

倒了兩盃酒,兩個男人站在窗邊喝著酒,默然發呆。有電話鈴響,曉芙慌忙沖進臥室去接電話。趁曉芙走開,冠群對飛帆很快地說:

“飛帆,曉芙很女性,你知道女人感情上的脆弱。你和訪竹,婚期已訂,請帖都發了,再有變故,不知道,後果會怎樣?訪竹也是個感情強烈的女孩,不論怎麽做,你要小心。如果你捨微珊而選訪竹,我絕對能了解,也絕對能同情。縂之,我們誰也沒料到,微珊會在這個緊要關頭跑廻來,是不是?”

飛帆深深地看了冠群一眼,感激地點點頭,啜著盃子裡的酒。

曉芙在臥室門口對飛帆招手。

飛帆的心一沉,訪竹的電話!該對她怎麽說呢?怎麽說呢?他走到臥室門口,果然,曉芙指指臥室裡的電話機,很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