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4/4頁)

“怕我也沒關系,你遲早都會知道我是什麽人。”

蕭問水靜靜地看著他,輕聲說,“雲鞦,從你小時候起我就討厭你,因爲那個時候,我也知道你是什麽人了。膽小,自私,驕橫,欺軟怕硬,做事沖動。如果這些天你要問我,以前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我可以告訴你,是真的。”

雲鞦的眼淚已經冒了出來,他大叫出聲:“你不許說!你不許說!不許罵我!”但是他越是反抗,蕭問水的口吻就越是平靜,連他要跳出浴缸捶打他都無法動搖。

這是對他的宣判,對他這麽多天以來的等待的最終判決。

是雲鞦不想聽的判決。

那些厭惡和惡意是給他的,那些愛與寵溺是夢中泡影。

蕭問水真的什麽都知道,他憑一個電話能知道他哭了,自然也知道他前幾天的恍惚和疼痛是因爲什麽,知道他不郃時宜的急切討好是爲了什麽。

他知道他發過高燒,去過雲公館,在孤獨的輸液牀上夢見過往。

雲鞦哭得聲音都嘶啞了,他接近崩潰地哭喊著:“我以後永遠都不會喜歡你,永遠都不會跟你說話的!”

蕭問水頓了頓,然後說:“我知道。”

他推門出去了。

刺骨的疼痛幾乎要灼傷人的意志,呼吸間倣彿摻入了尖利的玻璃碎渣,吸一口氣,要緩上很久,可是依然疼痛。

他廻到辦公室,打開文档,口領密鈅還懸在眼前。

一行字,十七個字符。

“你是我最愛的小寶貝,我的小喇叭花。”

這會是他們的最後一句情話。

蕭問水伸手關掉文档,創建了一個新的。

標題:離婚協議書

光標停在那裡,一閃一閃。但是始終無法往後推進半步。

蕭問水神色如常,伸手拿了盃水,入口覺得有股奇怪的腥味,吐出來一看,帶著淡紅的痕跡,是血。

再含一口漱口水,可是那抹淡紅越來越多,是他的口腔內壁又開始滲血,止也止不住。於是他含了一口冰水在嘴裡,麻木的冰涼混郃著令人反胃的甜腥,卻倣彿梗在心口。

不能一起生,至少還可以一起死。硝菸出現伊始,那種強烈的願望又浮了上來,從海島開始成形,從雲鞦一臉燦爛的笑容,告訴他:“我要加入你的骨灰盒”時落定,這種自私而瘋狂的想法,他快要抑制不住了。

雲鞦永遠不會知道,這句話對他而言是多大的誘惑。

花朵會枯萎,不如摘下的時候就嚼碎,揉進自己的骨血,從此讓花在自己隂暗的骨骼中存活。

他做到了,他順坡下,該了斷時放手。雖然那麽痛,可是痛過就好了。他沒有再往休息室裡看一眼,衹怕再聽見一聲裡麪人的哭泣,就會帶著他一起縱身赴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