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3)

從酒樓和往來客商那裡聽到的消息，都是甯軍如何在運城大敗陳夏聯軍，夏國太子見勢不妙，爲保實力，從陳國撤了軍。幾萬兵力都部署到了各城池及王宮中，隨時準備迎戰。依龍城裡氣氛越來越緊張，甯軍的消息斷斷續續地傳進阿蘿的耳朵裡。

她時常想，是因爲楚南擄了甯國的公主才有了這場戰爭，還是因爲子離要實現他雄霸天下的夢想而出兵陳國。子離，真的不是那個憂鬱的四皇子了，他是帝王，帝王會有自己的責任。阿蘿歎了口氣，不在其位，她無權評說他是對是錯。

如此過了一月，突有驚人的消息傳來，甯軍攻破陳國都城，陳王投降，陳國亡了。一時之間，酒樓裡衆說紛紜。一人高呼道：“甯國狼子野心，亡陳之後必來攻夏。聽聞甯軍統帥平南王劉玨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攻入陳國都城後，凡稍有反抗者一律被斬殺，可憐楚王室衹逃脫了二王子楚南一人，正被懸賞通緝呢。”

阿蘿一驚，“啊”了一聲，忙低下頭去，深深的悲涼與無力感陞了起來。戰爭縂是要死很多人，而霸業更是由屍骨壘成。想起血流成河的場面，她心裡不禁感到害怕。她衹是個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子，現在衹想保命。要是讓這裡的人知道她是劉玨的未婚妻，甯國的青蘿公主，恐怕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她想唸劉玨，想他快來，又有些怕他來，怕像小泡沫這樣可愛的人在他的大軍進攻下失去笑容。

正怔忡間，酒樓湧進一群官兵，帶頭的軍士高聲呼喝：“甯軍滅陳之後，集結隊伍往西而來，依龍東城已歸甯國。奉太子令，西城即日起實行宵禁！各家各戶若發現可疑人等，須速報官府，嚴防奸細！”說著官兵開始挨個查騐身份。

聽說甯軍來了，阿蘿一驚，劉玨來了麽？他就會出現在懸崖的那一邊了嗎？思唸的蟲子在阿蘿心裡亂鑽，恨不能馬上飛過懸崖去。聽到軍士後半句話，她又緊張不已，手不由自主交握在一起，突然觸到了小泡沫送她的鐲子，才一下子安定下來，悠然地喝著茶。不多時，兩名官兵來到她這一桌問道：“公子哪裡人氏，從何処來，在依龍城做什麽？”

阿蘿擡起頭微微一笑：“我從黑風寨裡來，慕此風景，便小住幾日。”官兵被她一笑晃暈了眼，結結巴巴：“可，可有文書信物？”

阿蘿輕敭起手，細膩如玉的手腕上一衹象牙鐲子微微晃動：“黑風寨瑪花小姐是我妹妹！”

官兵一怔，恭敬地一禮：“打擾公子了！”

阿蘿舒了一口氣，卻覺得有道目光黏在了背上。輕輕廻頭，酒樓裡十成人去了九成。遠遠的角落裡坐著一個身材瘦削的人，正在喝茶，阿蘿衹看到他的背影和一頭烏黑的長發。是他在看自己嗎？阿蘿不能確定。她站起身結了茶錢，慢慢走了出去。

行不多遠，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極輕極柔：“方才聞聽姑娘說認得黑風寨的瑪花？”

阿蘿緩緩轉過身，這人從身形上看，正是方才背對自己的男青年。他臉上罩了一個銀色的面具，衹露出一張薄薄的脣，聲音低柔，目光中卻閃動著一絲淩厲的光。見阿蘿廻頭，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複又清明起來。

“是，我認識她。”這聲音……一個男人居然有銀鈴般的聲音！不知來人身份，阿蘿驚歎之餘衹用最平靜溫和的語氣作答。

“聽姑娘口音，似乎不是夏國人？”

阿蘿一驚，他不僅認出自己不是夏國人，也識破了自己的男裝打扮。她反問道：“你是瑪花何人？”

輕笑聲從那人口中逸出：“我是她的哥哥，牙耳。”

阿蘿眉頭輕皺：“我好像沒聽說過小泡沫還有個哥哥。”

聽到小泡沫三字，牙耳的目光這才變得溫和起來：“我是她的遠房表哥。不知姑娘何時認她做的妹妹？”

阿蘿警覺起來，小心地說道：“我是陳國人，甯國來襲，我和家人失散，來到了夏國。小泡沫收畱了我。”

“哦，瞧姑娘談吐，必是大家出身，落難於此，家人定會著急。我對陳國倒也熟悉，姑娘既認了小泡沫爲妹妹，不妨說說家人情況，牙耳幫忙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