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卷 此間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五(第4/13頁)

淮生說完,問:“你怎麼知道楊姿和鄭穎的關系?”

“喉嚨裡的刀片和戲劇服裝。”

“意思是?”

言格看他一眼:“鄭穎死時的裝扮,還有她喉嚨裡的刀片,是馬丁·麥克多納經典的百老匯劇目《枕頭人》。”

“啊,一個故事套一個故事的連環套。”淮生拍腦袋,“講的是枕頭人讓孩子們看到他們長大後會遭遇的慘劇和痛苦,讓孩子自由選擇。如果長大就得承受慘烈的人生;如果不想長大,枕頭人就幫他們在孩提時代無痛苦地死去。”

“那個故事給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這個。”

“是什麼?”

“有一個弟弟,很有想象力,寫的小說驚艷瞭很多讀者。其實,他父母把他哥哥關在地窖每晚虐待,讓弟弟在夢裡聽到哥哥的慘叫,以此激發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兄弟或者姐妹之間,一個人的幸福與成功建立在另一個人的悲劇和犧牲上。”淮生面露一絲苦痛,“所以你想到楊姿是悲劇的那個,而鄭穎是幸福無知的另一個?”

言格“嗯”一聲。

淮生低頭:“難怪楊姿和我姐關系那麼好,因為都一樣苦命。”

言格:“我倒認為,有時候,付出的那一方看到弟弟妹妹過得成功幸福,本身也是一種幸福。”

“什麼意思?”淮生問,但言格沒回答瞭,扭頭望著另一處。

走廊上傳來細細的輪椅滾動聲,淮生循聲看去,一個和言格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他把輪椅停在言格身邊,沒看見淮生似的,直直看言格。

言格起身和言栩一起離開。

過瞭拐角,他低頭看他:“有事嗎?”

“安瑤最近精神不太好,希望你回去給她看看。”

“我現在走不開身。”言格說。

“我已經第三次來找你幫忙。”

“那我再跟你說一次,我走不開身。”

言栩低下瞭頭。

言格轉身要走,終究退回來,插兜靠在墻上,眸光淺淺看著弟弟:“難過瞭嗎?”

“沒有。”言栩聲音很低,“是我習慣瞭有求必應。傢裡人對我都這樣。”

“言栩,以前的事不用說瞭。”

“可事實就是這樣。原本天生有病的隻有我一個,媽媽隻照顧我,不管你忽略你,讓你也生病。對言溯哥哥也是,媽媽聽別人說自閉癥可以刺激好,就天天打言溯哥哥。”他越說聲音越低,更深地低下頭去,“是我不好。但現在我慢慢好起來瞭。隻要她好好的,我就會好。言格,請你幫我去看看她。”

言格不言,利落短發下,眉眼烏黑清秀,隻說:“我真的走不開身。”

“傢裡一個電話,十個厲佑也會放出去交換。”

“但厲佑不能放出去。”言格答。

“我明天再來。”言栩推著輪椅離開。

房間裡的燈光雪白明亮,墻上的血跡已幹枯發黑。

楊姿背靠著墻,隔著一段距離警惕地盯著甄意,她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連楊姿都發怵。

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人格分裂交替出現會這樣恐怖。

片刻前,地上血淋林的甄意突然坐起來,有如借屍還魂,回頭看楊姿,唇角忽然就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眼睛陰森森的,帶著刻骨的恨意,說:

“甄意,殺瞭她!殺瞭這個叫楊姿的女人。”

楊姿手裡還拿著摁滅的煙蒂,看她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長發如瀑,臉色慘白,衣衫破敗如女鬼。楊姿一愣,剛要起身,甄心猛然一腳踢來,正中她胸窩。她痛得牙齒咬到舌頭,血腥味彌漫口腔。

她慌忙去抓刀刃,可才舉起來,甄心陰著臉,一腳劈過去,刀尖居然生生折斷。

楊姿魂飛魄散,嚇得隻會滾爬著往後躲。項圈箍住她的脖子,她吼叫著撕扯,楊姿驚得要死。

可女人臉色一變,瞬間柔弱,不堪忍受身體劇痛,倒在地上,淚流不止:“你休想!我不會聽你的話,我不要殺人!”

很快,甄心坐起身,背脊筆直,臉色可怖:“你不聽我的話?你受苦受難的時候,是誰在保護你?她那賤人把我們的身體傷成什麼樣子?你這個廢物!”

甄意趴在地上,嗚嗚直哭:“不是,我姐姐不是這樣子。我姐姐不會殺人。”

楊姿捂著被甄心踢得發痛的胸口,嚇得腳發軟,緩緩躲去桌子下。那是什麼人啊,傷成那樣居然能站起來攻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