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砰”地一聲,房門關上了。

夏林希和她媽一起把她老爸搬到了臥室,擡頭一看時鐘,已經五點四十了。

“今天早上八點,我要去公司開會,”媽媽對她說,“你今天上午有補習課吧,還打算參加嗎?如果確定參加的話,媽媽開車送你。”

夏林希想了想,堅決地表示她要去補課。

幾乎大半夜沒有休息,她的狀態並不是很好,但是補習班是由江明一中的退休教師一手開辦,夏林希擔心如果她不去,會錯過什麽重要的東西。

補習的地點在市中心,A座寫字樓的最高層,夏林希下車以後,正巧遇到了幾個同學。

走在最前面的是張懷武,他提著一個塑料袋,裏面全是冰棍,包含了各種口味。

“我和大家說一件事,今天我過生日!”張懷武打開塑料袋,分外熱情道,“你們都知道,我沒什麽錢嘛,所以就買了一些冰棍,免費請大家吃。”

周圍幾個男生跟著起哄,相互勾肩搭背,笑著走了一路,後來又唱起了生日歌,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至於那一袋冰棍,每個人都搶了不止一個,後來張懷武望見夏林希,也沖她招手。

夏林希跑了過去,冰棍已經不剩幾個,張懷武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隨便挑一個吧。”

這種冰棍分為七種口味,其中最受歡迎的是西瓜味,最受討伐的是薄荷味——那個薄荷味就好比強效綠箭口香糖,吃一點提神醒腦,吃一塊辣出眼淚。

為了驅散困意,夏林希拿了薄荷味。

張懷武非常吃驚,連連稱贊道:“不愧是優等生啊,這品味就是不一樣。”

“我昨晚幾乎一宿沒睡,”夏林希道,“吃這個能打起精神。”

言罷她又祝賀他:“生日快樂,你終於年滿十六歲了。”

一旁有另一個男生問:“夏林希啊,你昨晚又通宵學習了?你怎麽對自己這麽狠啊?”

夏林希沒有解釋,她撕開包裝紙,將它扔進街上的垃圾桶,對著冰棍咬了一大口,成功引來一片吸氣聲。

“我說夏姐,”張懷武問,“你待會肚子疼怎麽辦?”

一語成讖。

當時他們正在上數學課,任課教師是一個有四十年教學經驗的老頭,兩鬢花白,背有點駝,戴著一副老花鏡,看東西要眯眼睛,然而講課卻能中氣十足,聲如洪鐘。

在這樣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下,很少有人注意力不集中,蔣正寒算一個,夏林希算另一個。

就連一向不聽課的陳亦川,此時也聽得津津有味。

夏林希來得遲,所以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她的左邊是蔣正寒,斜前方是陳亦川,此時黑板上給出了一道例題,大家紛紛埋頭狂寫,沒人注意她有點不對勁。

除了抱著筆記本的蔣正寒。

補習班幾乎是班主任強制要求上,所以全班同學都報了名,包括無心向學的蔣正寒。他每次都坐最後一排,大腿上放一台筆記本電腦,用一塊外接鍵盤敲敲打打。

為什麽要用外接鍵盤?

夏林希趴在課桌上,側過臉看他,心想一定是因為……電腦太破了,自己的鍵盤不能用了。

嘖,好可憐。

她疼得冒冷汗,還有閑心思考鍵盤的問題,又因為昨晚沒有休息好,腦袋也有點暈。

不遠處有一個工地,這幾日正在施工中,轟隆的機器聲蓋過講課聲,夏林希幾欲炸裂,又聽見蔣正寒問:“你怎麽了?”

“沒事,早上吃了個冰棍,”夏林希道,“薄荷味的,後勁比較大。”

在這一刻,她還以為,肚子疼是因為冰淇淋的緣故。

然而不久之後,她坐在原位一動不敢動,心中揚起一片洶湧的波濤,此時正在翻江倒海。

是的沒錯她中獎了。月經不調像是一個詛咒,讓她從來算不準時間,無論月初還是月末,她全部體會過,所以書包裏常備婦女之友,以防各種萬一。

當前的狀況,真的是最糟糕的情形之一。

夏林希一手扶著額頭,另一只手抱著書包,手指伸進旁邊的口袋,像是做賊一樣,拿了一包……衛生巾。

女生們普遍來得比較早,因此都坐在了前排,放眼整個教室後方,只有夏林希一個異類。

她心想,假如從後門沖出教室,應該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她萬幸今天穿的是黑裙子,又覺得自己無法等到下課了。

寫字樓頂層雖然有空調,制冷效果卻並不明顯,作為一個補課的地方,這裏的條件其實不太好。

每一秒都是煎熬。

夏林希停頓了兩秒,把書包放在座位上,從後門跑出了教室。

上午天色正晴,蒼穹鑲嵌著白雲,燦爛的陽光灑滿大地,走廊上吹來一陣熱風,夏林希滿頭冷汗,被風吹得打了一個寒戰。

墻面上貼著溫度計,清楚地顯示了三十八度的高溫,江明市的夏天烈日炎炎,熱浪好像阿基米德曲線,一寸一寸向上螺旋蔓延,讓她心生一種又冷又熱的感覺……直到踏進洗手間,也沒有絲毫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