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整頓(第2/3頁)

眾人進入署衙,只見前方大堂外兩側各站著八名身材高大地巡撫標營親衛,一個個盔甲鮮亮,按刀肅立,目不斜視。各自寒暄議論的衛所諸人頓時鴉雀無聲,感到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讓人戰栗不已,劉輔國三人走在前面,神態也端正起來。

進入寬敞的大堂後,前端是巨大的書案,背後一座屏風遮擋住視線,下方兩側各有一排座椅,三名指揮使對視一眼,他們級別相同,無論怎麽坐,都會有一人居於下手位置;張潤達徑直走到左手邊第二把椅子上坐下,笑呵呵的道:“二位大人論年齡都比我大,小弟就不客氣了!”

孫作旺還有點不好意思,劉輔國則毫不客氣的坐到了張潤達上方的第一把椅子上,孫作旺坐倒了對面,其余人等按照級別做了下來,有些千戶沒有座位,只能站到各自上官背後。

眾人坐下沒等多久,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巡撫大人到!”

只聽一聲清咳,身穿緋袍頭戴烏紗,身形高大的孫傳庭從屏風後轉出,聲色冷厲的掃視眾人一眼後,徑自坐倒書案後,莊元洲作為幕僚站到其身側位置。

劉輔國等人起身聚到大唐中央,大禮參拜巡撫大人,孫傳庭命他們起身,眾人紛紛起身回到原先位子就座。

孫傳庭沉吟一會後開口道:“本官奉皇命巡撫陜西,上任已有月余。來此之前對陜西之境況便略知一二,知曉此地流寇四起,民生凋敝,政令不暢,軍紀廢弛。到任以來,本官及一眾隨員,對西安周邊府縣以及衛所進行了明察暗訪,以便於掌握更多民情;通過本官耳聞目睹及隨員們的反饋來看,此地情況之惡劣,遠超本官之想象!毫不客氣的說,暗流湧動,民變即將爆發,一旦各種機緣湊到一起,關中之地將成為另一個陜北,河南!到時不光本官愧對聖上之信任委托,諸位眼下的富貴榮華也會煙消雲散,甚至舉家之性命難保!”

衛所諸人面面相覷,心道,巡撫大人講這番話是何用意?陜西的確是流賊眾多,但大都集中在陜北一帶,且有官兵正在剿殺,至於民變,自己手下那幫窮軍戶,給他們是個膽子也不敢造反啊。府縣之事更與咱無關了,咱是武將啊,民政之事自有文官處置啊。

孫傳庭將眾人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冷笑一聲,說道:“爾等皆知陜西乃流賊起家之地,可知是何其因?陜北之地,民風彪悍,自古就是各朝各代絕佳兵源之地。如今連年大旱,田地顆粒無收,百姓為了活命,賣兒賣女,甚至易子而食,實乃人間慘劇。如此境地下,某些腦具反骨之輩用心蠱惑,於是民變四起,饑民打破士紳莊園,攻下縣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從一個樸實的農民,驟然變成了惡魔般的匪徒。地方官府為了不影響其前程,遮掩隱瞞,蒙蔽聖上及朝廷,待朝廷知曉真相後,賊寇已經兵強馬壯,難以剿殺!”

衛所諸人更是覺得莫名其妙,今天巡撫大人召集大家前來,說的這些都與咱們無關啊,咱們是衛所,兵不是兵,民不是民,過自己的日子而已。

孫傳庭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太祖高皇帝驅除韃虜,創立我大明以後,有感於養兵不易,所以仿李唐之府兵制,在各地建立衛所,屯田養兵,控扼要地,減輕百姓負擔。衛所制自施行之初,其效顯著,屯丁日常為農,戰時為兵,以其田地出產養其兵,如果按制執行,天下自會太平無事。然而,現今衛所成了什麽?成了某些人損公肥私,貪汙克扣兵卒餉銀,倒賣軍資,甚至交通賊寇,侵吞公田及軍戶口分田,役使軍戶如豬狗,藏汙納垢之地!”

孫傳庭聲音嚴厲起來,目光冷冷的看著眾人,衛所將官心道,終於來了。

“本官前段時日曾微服於西安左衛,所遇之軍戶,皆是貧困潦倒之輩,詢問其因,明裏暗裏皆指向衛所高官,言衛所兩千余頃田地,某人獨占六成有余,軍戶耕種其名下田地,成為其佃農,且佃租高達七成,普通軍戶辛苦勞作一年,竟難得吃幾頓飽飯!其住所皆是黃泥茅草,冬不避寒,夏不遮暑,有的軍戶甚至一家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而吾觀某人所居宅院,規模宏大,雕梁畫棟,奴仆成群,雖未曾入內詳觀,但窺斑知豹,足可見其日常之奢華!其手下養有數十打手,用以鎮壓敢於反抗之人,軍戶人等敢怒不敢言,其人門下有管家者,依仗其主之勢,為所欲為,巧取豪奪,其家產日益增多,而軍戶日漸貧困,逃亡者甚眾,整個衛所上下,怨聲載道,民情洶洶,猶如滔天之水,總有一天潰堤而出,到那時,就是某些人身敗名裂,舉家皆亡之日!”說到最後,孫傳庭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驟然高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