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六章 失之東隅(第3/5頁)

常太醫明白了。

他傻徒弟這分明是要徹底與韓征保持距離了,她本來應該不只是打算不做太醫,住到京郊,她應當是想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三五七年內,都不回來的。

可她不想他這個師父為難,於是做了這個折中的決定;她原本那般舍不得韓征,為了他,當真是什麽都願意去做,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如今也是說割舍便割舍,足見韓征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已如何重傷了她。

偏偏韓征這個傷人者,只怕比被傷的她更痛苦,——“情”之一字,當真就如此的折磨人嗎?

常太醫如今都不知道是該遺憾自己活了五十多年,都沒經歷過這種刻骨銘心,還是該慶幸自己好在是沒經歷過,不必虐身更虐心了!

片刻,他方道:“你這想法細想起來,倒也大有道理,這宮裏、這太醫院的確不是那麽適合你一個小姑娘待,搬到城郊去,也不錯,橫豎也不遠,你要回家,或是我要去瞧你,甚至在你那莊子上小住幾日,都極便宜;你的醫術也還大有進步的空間,老是給所謂貴人們治那些富貴病,何談進步?只是你如今正給太後治著腿,不治好之前,怕是走不成,等治好後,想走只怕也不容易,那至少還得兩三個月的時間,咱們可以一邊先準備著,一邊再深思熟慮一下,總之就是先不把話說死了,你覺著怎麽樣?”

施清如沒想到常太醫這般容易就被她說服了,心裏大是感激與觸動。

她兩輩子以來最大的幸事,便是有這麽個包容、寬縱、無條件支持她的師父了,他老人家真的是不是親爹,遠勝親爹!

她吸了下鼻子,方笑道:“我聽師父的。”

雖然她恨不得立時便離開皇宮乃至京城這個傷心地,可師父說的的確是事實,她正給太後治腿呢,治好了想走難,不治好了就想走更難,——這兩三個月,她哪怕是死,也不能再給督主添一絲一毫的麻煩了!

常太醫又道:“但你一直住在莊子上,也不是長久之計,時間長了後,會讓你的醫術再無寸進。師父會盡快把一些事都安排下去,爭取最多兩到三年,便能帶了你一塊兒離京,我們四處遊歷,當遊醫去,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於我們大夫來說,更是如此。整好這太醫院我也快待膩了,雖說衣食無憂,不用餐風露宿,卻也實在乏味得緊,我們在外面逛個幾年,再回京也不遲。”

兩到三年內,應當夠韓征再找到一個醫術可靠,嘴也可靠的大夫了,那他便能安心帶了小徒弟離開了。

也省得兩個人繼續再傷懷。

等他和小徒弟再在外面遊歷幾年,韓征應當也已經如願以償,京中的局勢也已穩定了,若屆時時間和距離還是沒能沖淡他二人之間的感情,當然皆大歡喜;反之,若一切都已淡了,小徒弟正好安心行醫,實現自己的志向,再找個可靠的夫婿,以韓征的肚量,定也肯知人善用,給她以最大的余地和空間來發揮自己。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屆時韓征仍未能如願以償,且他如願以償的日子眼看仍遙遙無期……那也只能屆時再說了!

施清如不知道常太醫要安排什麽,但約莫猜得到與韓征有關。

心裏越發想哭了,雖然督主已注定是她此生之憾了,但她有師父,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她該知足才是。

翌日,一夜都沒合過眼的施清如依舊在往常差不多的時間,去了仁壽殿。

昨夜還大大小小角落都熱鬧到極致的皇宮大內,今兒便冷清得就跟昨夜那場熱鬧,壓根兒沒存在過一般了。

不但冷清,還於冷清之外,隱隱透著一股肅殺之氣似的,——施清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但昨夜那樣的大日子,宮裏竟然混進了刺客,還幾乎就要得手了之事,在昨晚烈火烹油般的熱鬧後,勢必是要徹查到底的,甚至都等不到今日,只怕昨夜散了席之後,在大家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已不知有多少人已遭了殃。

自然該知道的人,勢必也都已知道了。

施清如因此進仁壽殿的大門時,比往常都更加的小心謹慎,她那點兒小悲傷小矯情,在昨夜那樣的大事面前,簡直微不足道好嗎?

不想進了仁壽殿一看,氣氛倒是仍與往常一樣,太後坐在靠窗的榻上,也正與段嬤嬤似往常般閑話家常,有說有笑。

施清如心下微微一松。

又禁不住佩服太後,昨夜原本定好的雜耍忽然換成了歌舞,連丹陽郡主都很快察覺出了不對來,自然更瞞不過在宮裏風風雨雨屹立幾十年的太後的雙眼。

可太後卻是半分異樣都沒有,她得經歷多少年,才能有太後一半兒的養氣功夫?

施清如上前給太後行了禮,“太後娘娘今兒氣色可真好,昨晚一定睡得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