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頁)

這手指輕輕落在了明珠的發頂,她的頭發真好,摸上去像是上好的錦緞,浮光水華,在燈燭影下,帶著一圈黛藍色的光。

他的手指輕輕在她的頭發絲上打轉,帶著溫柔萬千的繾綣,他另一只手伸到明珠的袖子邊,探進去拉她的手。

這只手已經冷下來,小小的占不滿他的整個掌心,他小心地裹住,拉她在銅鏡面前坐下,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塊幹毛巾替她擦頭發。

從發根到發尾,嚴鶴臣用這帕子把她的頭發裹好,明珠的臉發燙,心裏像有小鹿亂撞似的,她忙不叠地說:“叫爾雅來就成了。”

嚴鶴臣手上的動作微微停了一下,他探過身子,把下巴輕輕放在了明珠的肩膀上,他勻長的呼吸吹著明珠臉側的皮膚,嚴鶴臣似乎在笑,也似乎沒有:“讓我伺候你,嗯?”

這像什麽話呢,不管是說的內容,還是他的語氣,這三分繾綣加在一起,趁著這無邊夜色,大有幾分風月無邊的味道。

明珠腦子又開始亂了,她結結巴巴地問:“今日下午,父親怎麽說的?”

嚴鶴臣垂著眼看她,只能看見她耳朵都開始慢慢紅起來,像是格外緊張似的。他把她的梳子拿起來,給她梳通了發尾的打結:“你且放心,沒有什麽問題的。”

明珠怕他不過是在安慰自己,惴惴地問:“那今日,張知珞的事……父親若是遷怒你可怎麽是好。”

嚴鶴臣輕笑了一下:“小明珠,你跟著我,要學著相信我,我說可以就真的可以,好不好?”

他的聲音像是帶著穿透力一樣,在這寂靜的夜色裏傳進她的耳朵,明珠緋紅著臉,輕輕嗯了一聲。

寧福在外頭敲門,嚴鶴臣說了進來,他才垂著眼睛進來,眼觀鼻鼻觀心,也不擡眼多看,小心翼翼地說:“奴才照著大人的意思說了,如今二爺已經在堂屋那頭跪著了,張大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

嚴鶴臣的目的本來也不只是懲罰他,他松開明珠的頭發,四平八穩地說:“既然一應事宜今日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去和張大人說一聲,今日明珠就不在家裏睡了,我在館驛安排了別的屋子。”

明珠愣了一下,連忙去拉他:“這不合規矩啊。”

嚴鶴臣拉過一個杌子坐在她身邊,正好看見明珠盈然的眼睛:“那我問你,你樂意住在這麽?”

明珠咬著嘴唇,想了很久,最後輕輕搖了搖頭。她離開家的日子已經太久了,在紫禁城的那段日子,家這個字已經成了一個模糊的符號,她居住的這個不大的院落,她也只不過在這住了幾年而已。

原本漂泊此身,可能覺得自己和家庭的羈絆最深,可如今總覺得跟著嚴鶴臣才是最安心的。這樣也不好,她和嚴鶴臣都知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可她在此刻生出了旁的心思,這該如何是好。

嚴鶴臣不知道她心底的波瀾,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你旁的都不用管了,只管和我出去就是了。”

他們不曉得在河間府的正堂裏已經鬧翻了天,盧氏拉著女兒在張季堯面前哭天搶地,渾然一副市井農婦的樣子:“珞兒打小身子骨就不好,老爺可不能讓他這麽跪著啊,他們姐弟二人,只怕是有什麽誤會,您去問問清楚,真的不是珞兒的錯啊。”

張季堯氣得怒發沖冠,冷冷呵斥:“給我住口,你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你以為我不知道麽,他逗貓遛鳥,在河間城裏無惡不作,幾乎把我的臉都丟盡了,明珠可是他的長姐,他竟然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來,子不教,父之過,我今天到底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盧氏還在哭著,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張季堯擡頭看去,竟然是小兒子張知衡,這個小兒子他教導得也就更少了,今日看去,不過十三歲的年紀,眉目間滿是平和,竟有幾分早亡的長子的影子。

心裏的怒氣散了幾分,張季堯問:“你來做什麽?”

張知衡從容道:“兒子方才在屋裏做學問,看見有幾處不懂的地方,想來向父親請教。”

長子張知陵在這個年紀也是這樣,喜歡夜裏讀書,他看著小兒子,終於長長嘆了口氣:“老二,你出去跪著吧,跪到天亮就能回去了。你如今,還比不上你弟弟爭氣呢。”

而後對張知衡招了招手:“老三,你過來吧。”

*

嚴鶴臣給明珠綰了頭發,時日久了,他給明珠的綰發已經越來越順手了。

“大人,”明珠輕輕叫他,嚴鶴臣漫不經心地嗯了聲,而後把她的身子板正,他浩瀚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明珠,薄薄兩片嘴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往後,不要叫大人了。”

屋子裏燃著香,溫柔的燭光潑灑在嚴鶴臣身上,他的聲音像是蠱惑,也像是在誘哄,好像已經搭好了陷阱,只等著把她一步一步騙進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