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滿(2)(第3/3頁)

德祿從慈祥門出來,穿過燕喜堂後墻的夾道出了鹹和右門。皇帝在乾清宮理政,從月華門進去是條近道兒,上了批本處前的廊子,一拐就到正殿。皇帝所在的地方,自然禁衛森嚴,禦前的人都在外侍立著,他沒多想就要往裏闖,被三慶一把拽住了,殺雞抹脖子地給他比手勢,此刻不宜入內。

仔細聽,皇帝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似乎是在申斥輔國公鄂善,逾制擅用了紫韁。

韁繩這種東西,本就不能胡亂使用,郡王以上用黃韁,貝子以上用紫韁,鎮國公以下只能用青韁。鄂善是輔國公的爵位,按制用青韁,結果他借了多羅貝勒的馬騎上就跑,叫人一狀告到了禦前。

馬的腦袋上沒烙姓名,人卻要知廉恥,明白自己是誰,這是皇帝的原話。鄂善拿借馬一說來辯解,結果半點沒在皇帝跟前討著好。皇帝的話向來說得入骨三分,大臣們要是瞧他平日和氣,就覺得他好糊弄,那可是會錯了意了。最終鄂善連使青韁的賞賜也被奪了,為什麽會受到這麽嚴格的判處,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和薛尚章走得太近。

德祿擡頭看看天,陽光明媚。雖說已經過了立夏,但還未真正酷熱起來。風吹著鬢邊,像有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撓過,德祿適意地閉上了眼。

三慶拿肩頭頂了他一下,“怎麽說?”

德祿說好好的,“不過稱病,沒上慈寧宮伺候。”

三慶噢了聲,“那今兒就算上老佛爺跟前請安也遇不上,白操了一回心。”

說起這個德祿就又看天,頭一晚罰了人,鬧得第二天不敢相見,這種事兒怎麽能在萬歲爺身上發生,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裏頭終於叫散了,鄂善臊眉耷眼出來,那模樣霜打的茄子似的。德祿略站了一會兒,聽乾清宮大總管劉春柳傳了茶水,他這才整整儀容,擡腿邁進前殿。

皇帝當然不會打聽西邊的情況,做奴才的要懂事兒,一應都是自己的主意。德祿蝦著腰回稟:“主子爺,奴才上慈寧宮叩問老佛爺吉祥,老佛爺打發了奴才,就上西三所去了。今兒嚶姑娘病了,不在老佛爺跟前,老佛爺心裏惦記,和太後一道過去探的病。奴才後來把胰子送給嚶姑娘了,使不使奴才不知道,可奴才聽說太後發了話,讓嚶姑娘隨禦駕上鞏華城,不讓姑娘跟老佛爺儀駕走。”

皇帝原本正批折子,聽了這話筆頭上略頓了頓,“隨禦駕行走?”

德祿說是,“老佛爺也應準了,說就這麽辦。不過嚶姑娘好像不大樂意,老佛爺為了說動她,把萬國威寧的印都借給她了。”

這回皇帝徹底擱下了筆,“老佛爺真這麽辦了?”

“千真萬確。”德祿說,“降香親耳聽見的,不敢有錯。”

皇帝沉吟起來,他確實沒想到這回太皇太後和太後能這麽上心,一個二五眼的丫頭,怎麽值當這麽擡舉。

要隨禦駕行走?皇帝心裏並不滿意,太皇太後為了安撫她,下了大本錢,可見這事已不由他做主了。為今之計只有吩咐德祿:“禦前的差事都有人,不必讓她上禦前來。仔細留意車駕和膳食,一應都不必她經手。”

德祿心裏遲疑著,難道萬歲爺怕嚶姑娘拆了車轅的榫頭,或是往禦膳裏下毒?當然他沒敢多說什麽,垂袖應了聲“嗻”。